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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45:21 作者: 硃砂
「周姑娘----」一個柔如春水的聲音在背後響起來,還有些怯生生的意味,綺年一回頭----喲,好一個弱柳扶風的美人兒。
美人兒身穿月白衫子,腰間系一條暗銀色帶子,束得那腰細如柳枝。頭上烏髮挽著墮馬髻,斜簪一支鑲貓兒眼的梅花形步搖,墜下長長一串米珠墜子,在鬢邊隨著腳步輕輕顫動。臉上兩彎眉如煙籠月一般,一雙丹鳳眼水汪汪的,眼波更是秋水一般,只管凝視著綺年。
這誰?綺年確認自己不認識她!而且說實在的,雖然她穿得素淨,但身上那氣質----實在不大像良家婦女。腦子裡一轉,綺年覺得自己已經猜到她的身份了。
「我似乎不認得姑娘。」綺年繃緊神經,這就是前女友了吧?好狗血啊!
「奴----」美人兒低下頭,好似那白生生的頸子承不住小巧的頭顱一般,「奴賤名胭脂。」
如鸝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看了綺年一眼,硬生生把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綺年用眼神表揚她有長進,然後微微一笑:「抱歉,我還是不記得曾經聽過姑娘的芳名。」
胭脂微微抬頭,用眼角餘光去觀察綺年的表情。她實在不相信,她贖身的事鬧得沸沸揚揚,眼前這女子就真不知道?再說,她自稱奴,這也是樓里的稱呼。
綺年略略停了幾秒鐘,看胭脂不說話,便禮貌地點點頭:「胭脂姑娘請便,我----」
「姑娘且慢。」胭脂連忙上前一步,暈生雙頰,「姑娘雖不識得奴,奴卻早聽過姑娘的名字。」
如鸝看她這狐狸精一樣的做派,心裡一把火直燒到頭頂,冷笑道:「這位姑娘,您若是有什麼事要找我們姑娘就請說罷,我們姑娘還要去上香呢。」
胭脂聞言,眼圈立時就紅了:「奴自知身份卑賤,不配與姑娘說話……」
綺年示意如鸝不要再說。因為沒搞清楚她跟趙燕恆到底是個什麼關係,還真不知道用哪種態度對待她:「姑娘若願說就請說,若覺得不好說,恕我不能奉陪了。」
胭脂見她油鹽不進,只得道:「奴,奴是前些日子蒙世子不棄,為奴贖了身的。」說著,眼睛只管觀察綺年的表情。
「哦,脫籍從良麼,真是可喜可賀。」綺年只管打太極。
胭脂又覺得不對勁了。她設想過綺年有千百種反應,或者厭惡,或者鄙夷,或者痛恨,或者嫉妒,甚至當場打她一耳光也是有可能的,偏偏就沒想到----會得了可喜可賀四個字。
「奴,奴想著,很該來感謝姑娘的。」
「胭脂姑娘謝錯人了吧?我並未出一分銀子為你贖身。」
胭脂臉上飛起紅暈:「姑娘不日便是世子妃了,若不是姑娘大度,世子怎能為奴贖身。」
這下子連如燕都想罵人了。綺年想了想,覺得實在有點忍不住:「胭脂姑娘不必客氣,濟危救貧都是善舉,聽聞郡王府年年都施粥舍米,世子自然也是好行善的。」真要這胭脂是趙燕恆的真愛,那日後也得撕破臉,早點晚點也沒啥了,無非把趙燕恆從前說過的話當放屁就是了。
如鸝嗤地就笑出了聲。姑娘這話,可不等於說那胭脂就是街頭行乞的乞丐麼?
胭脂一張吹彈得破的臉漲得通紅,不甘心地道:「世子,世子還說可保我一世衣食無憂。」
綺年上下打量她一下,抿嘴一笑:「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總不能給姑娘贖了身,又讓姑娘被生計所逼重操舊業罷。行善積德的事,姑娘若真感激世子,立個長生牌位早晚一炷香,保佑世子平安順遂,多子多孫就是了。」
胭脂的臉由紅轉白。綺年這話里的意思,她都聽懂了。先是說她除了會伺候男人無一技之長,倘若趙燕恆不管她,她就還得淪落風塵。後頭那句更損,趙燕恆馬上就要娶她,到時候多子多孫,那也都是她這個正室的兒女,與她胭脂是全無關係,更是她想湊都湊不上去的。
綺年等了片刻,斷定胭脂確實是沒話再說了,便微微點頭示意,帶著如鸝如燕走開了。才走出幾步,如鸝就憤憤道:「真不要臉!跑到姑娘面前來說這些是想做什麼?」
綺年也覺得一口氣堵在胸口,冷笑道:「顯擺她伺候過人唄!」說完了自己也嚇一跳,哪來這麼大的火氣呢?
如燕較為穩重一些,道:「姑娘,要不要奴婢再去小楊管事那裡一趟?」阮盼的婚禮上,綺年聽了鄭瑾的話之後就叫如燕的捉個空兒去了一趟楊家,但是這次趙燕恆並沒上門。但是這件事,確實應該找世子問個清楚才是。
「不必了。」綺年平了平氣,「不管答案是什麼,都不能改變十日後的婚事。既然這麼著,到時候成了親我再當面問也成。」
如燕嘴上答應,心裡卻總是不踏實。待第二日綺年午睡,她就囑咐如鸝一句,自己去向李氏求了出府,直奔楊家而去。
一到楊家,如鵑正抱著孩子在屋裡轉悠著哄,一見她來,連忙拿出一封信:「這是公子身邊那個侍女今日一早送來的,可是有什麼事麼?」
如燕恨恨將胭脂之事說了一遍,拿了信道:「不知這信上說些什麼,我得趕著回去交與姑娘。」
如鵑聽了不由得有些擔心:「世子可千萬不要想是----置個外室。」
「別胡說。」如燕正擔心這個呢,聽如鵑說了心裡更慌,拿著信就急火火地又跑回了吳府。
綺年剛午睡起來,雖然嘴上說得硬,見了信仍舊拿過來就拆,一目十行地掃完,嘴角浮起了笑意。如鸝眼巴巴地看著,見綺年笑了方敢問:「姑娘,世子爺說什麼?」
「不過是替胭脂贖了身,原要送她回原籍去過日子,只沒尋著合適的商隊,才在京城裡住了幾日。」至於胭脂替他收集過消息的事,還是不要對如鸝說了吧。
如鸝的眼睛頓時瞪得滾圓:「既是這麼著,那胭脂為何到姑娘面前說那些話?」她如今也是快十五歲的姑娘了,再不是那一竅不通的小丫頭。
如燕也忍不住道:「依奴婢看,分明是那胭脂想著要攀上世子呢。」
綺年笑笑,把信折起來:「落花雖有意,流水無情也就夠了。」
「可是----」如鸝囁嚅道,「萬一世子他----」他欺騙姑娘怎麼辦?那胭脂實在是個美人,自家姑娘容貌上或者還不甚遜色,但那胭脂一股狐狸精樣兒----如鸝並不知道狐狸精是個什麼樣,但本能地,她就是覺得胭脂像個狐狸精。
「夫妻之道,互信為要。」綺年用信紙捲成個筒,戳戳如鸝的腦門,「如果我們都相互猜忌,別人豈不正好趁虛而入嗎?」咳,這話她說得有那麼一點兒心虛,萬一她眼力不夠,看錯了趙燕恆怎麼辦?
如鸝揉著腦門抱怨:「世子為什麼不在給她贖身之前就跟姑娘講講呢?這都一個多月了吧?若是世子早些說,姑娘哪至於在永安侯府那樣受鄭瑾刁難,又何必跟那胭脂說那許多話。」
這句話倒是說到了綺年心裡,嘆了口氣:「算了,至少這不是還來了封信嗎?」如果真是純粹的行善,倒確實也用不著大張旗鼓的先跟她商量。夫妻兩人有商有量,並不是說事事都不能自己做主。
如燕笑笑道:「姑娘說的是,若這信早來一天其實也就無妨了。」
「是啊。」綺年同意地點點頭,「可惜就差這麼一天----」忽然之間,有個想法在心裡一閃----這麼巧,真的是趙燕恆才想起來告訴她的嗎?
如燕見綺年又翻開信看,不由得疑惑道:「姑娘怎麼了?」
綺年把信仔仔細細一字一句地看完,又重新折起來:「沒事。」剛才她倒沒注意,信上末尾說了一句:近日多雨,小心加衣。可是最近這幾天天氣好得很,多雨?那是將近一個月以前了。
第85章迎親路驚騾生事
時間幾乎是一轉眼,就到了七月初二,綺年的婚期。頭天晚上,像寫過的小說里一樣,李氏拿了一本春宮圖交給綺年,並且像親娘一樣給她上了一課。雖然她講的內容綺年可能比她理論知識還豐富,而那春宮圖上畫的妖精打架又讓人特別無語,但是李氏的話在綺年聽起來卻是格外的親切。
「舅母,我真捨不得你。」綺年摟著李氏的脖子紅了眼圈。
「這傻孩子。」李氏眼睛也有些酸,忙忍了回去笑道,「又不是嫁得千遠萬遠,不過都在京城裡,想回來隨時就回來了,有什麼捨不得的。可別哭,腫了眼睛明天就不漂亮了。」
綺年揉揉眼睛,把那捲奇怪的妖精打架圖塞進了箱子底下。說實在的,這圖畫得實在是----看了會讓人有陰影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