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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45:21 作者: 硃砂
    林悅然跟數月前一樣,仍舊是一派不識愁滋味的模樣:「娘在那邊席上,叫我過來找姐姐呢。」她也滿了十四,要出來交際了。

    綺年看她衣著光鮮,身上的夏衣都是新制的,不由得稍稍放了點心:「林伯母身子可好?一會兒我過去問安。」

    「母親很好。爹爹前些日子授了京外的什麼承宣布政使司的參政,已經帶著大哥一起出京了,母親也得了閒可以好生歇著。」林悅然心無城府地說著,掏出一個荷包,「這是我給姐姐生辰繡的,姐姐可別嫌棄。」

    因為離婚期太近,綺年的十六歲生辰也不打算操辦什麼了,到時候家裡人一起吃碗長壽麵即可。綺年接過那荷包當即就揣進了袖中:「這繡得多好,誰會嫌棄。」心裡放下一塊大石,雖然從承宣布政使司參政只是從三品,離著總兵實在差得太多,但總是有了缺。林總兵乃是被劫俘之事連累了,只要得了官,日後自然還能升起來的,就怕一直閒置下去,閒得被人都忘記了,那才糟糕。

    「那真要恭喜林伯父了。」

    林悅然撅撅嘴:「也沒什麼好恭喜的,大哥說,比爹爹原來的官銜低,不過就是這個缺,還是求了永順伯才能得的。」

    永順伯?綺年一怔,低聲問:「伯父與永順伯相識?」走了這個關係得的缺嗎?

    林悅然也有些茫然:「我聽大哥說的。」

    綺年想起永順伯要挑一個妾室的話,忍不住看了看林悅然----總不會是永順伯看中了林悅然?她,她可才十四啊,還沒及笄呢!不過這話她可不能說出來,而且看林悅然是什麼也不知道,也只能把擔憂埋在心裡,大家說起話來。

    席間坐的姑娘們大半都是曾有過幾面之緣的,還有幾個是今年才到了年紀可以出來交際的,但無人不知郡王府世子定親這件陰差陽錯的「佳話」,有幾個便私下裡瞧著綺年議論起來,評論她的衣著舉止。忽然聽有人笑道:「我聽哥哥說,郡王世子前幾日為凌波樓一位胭脂姑娘贖了身,花了三千兩銀子呢。」抬頭一看,正是鄭瑾。

    許茂雲看見她就來氣。人總是向著自己的親人或朋友,總覺得若沒有鄭貴妃保媒,蘇銳也未必就會退了與綺年親事,當即就想反唇相譏,卻被綺年按下來了,只當沒聽見一樣。

    鄭瑾並不罷休。其實她對蘇家的親事並不滿意,想當初張家還是西北大將軍呢,她都覺得張殊配不上自己,何況蘇家這樣沒根基的,若蘇銳不是皇帝欽點的狀元,怕是正眼都不會看一下。只是這次恆山伯極其堅決,甚至說她若這次還不嫁便去家廟修行罷,加上她的年紀已快十八歲了,再拖幾年便不好看相,所以沒奈何只得同意了。

    當初親事剛議下來的時候,她聽說蘇銳原本與周綺年議了親又退親,自己是搶了別人的親事,倒還有幾分得意,誰知後頭周綺年竟然嫁進了郡王府,倒顯得蘇銳又不算什麼了。

    鄭瑾自幼是被捧著長大的,因有個貴妃姑姑,無論走到哪裡都有人眾星捧月一般捧著,久而久之頗有些自傲。當初恆山伯夫人也有意將她嫁給郡王世子,但她聽說世子身子弱,又有個風流性情,自是不願。可是如今看來,越是挑揀親事倒似乎越差了,就是那原來她看不上眼的,如今被別人得了去,也覺得似乎比自己的要好,因此再看綺年,分外的覺得不順眼。

    「周姑娘可知道此事?」

    綺年抬頭看了她一眼。有些人就是這麼不知進退,拿著軟柿子恨不得往死里捏,還有旁邊幾個看笑話的,都是一臉似笑非笑的模樣。

    「鄭姑娘方才說什麼?」都問到自己臉上來了,那就對不起了。

    「我說,郡王世子為凌波樓的胭脂姑娘贖了身,花了三千銀子,周姑娘知道此事麼?」

    「凌波樓是什麼地方?」綺年笑吟吟地問,又轉頭問韓嫣,「你知道麼?」

    韓嫣嗤笑一聲:「我可不知,聽都沒聽說過。」

    「那還得請鄭姑娘賜教,凌波樓是個什麼地方?那位胭脂姑娘又是什麼人呢?」

    鄭瑾尚未反應過來,幸災樂禍道:「凌波樓乃是青樓,胭脂姑娘麼,自然是那裡的紅倌人了。」

    綺年歪著頭,裝出一臉的無知:「青樓是做什麼的?紅倌人又是做什麼的?」

    鄭瑾噎住了。青樓自然是男人們尋歡作樂的地方,紅倌人就是陪男人調情睡覺的jì女,可是這些話,一個未出閨閣的姑娘怎麼說得出口?她若真說出來了,怕是被人看笑話的就是她了。

    綺年並不打算放過她,仍舊笑吟吟地看著她:「我是不如鄭姑娘見多識廣的,若鄭姑娘曾去過那地方,說出來也讓我長長見識。」

    鄭瑾憋紅了臉。一個姑娘家去青樓做什麼?綺年這句話太狠,簡直等於一耳光扇在她臉上,已經有平日裡看她不順眼的貴女們在偷笑了。

    「你----」鄭瑾幾乎想掀了桌子,只是這不是她的家而是永安侯府,她若在這裡掀桌子擾了人家的喜事,恆山伯肯定不會饒了她。

    綺年垂下眼睛慢悠悠地一笑:「鄭姑娘若不知道就算了,我也不是很想知道的。」唉,要說嫁給郡王世子,高攀一門親事也不是沒有好處,至少她現在不必怕得罪恆山伯府而忍氣吞聲了。

    有了這麼一出,鄭瑾終於閉上了嘴,雖然不時會用仇恨的目光看一眼綺年,但再也沒找事。倒是綺年在腦子裡把她的話過了幾遍----胭脂姑娘,紅倌人,贖身……趙燕恆想幹啥呢?

    雖然之前在英國公府里鬧了那麼一出很不愉快的事,但整體上來說,這婚禮還是挺完美的。英國公府簡直富可敵國,阮盼又是嫡長女,那嫁妝是實打實的十里紅妝,妥妥的第一抬進了永安侯府,最後一抬還在英國公府沒出門呢。到了三朝回門的時候,看見的人都說,真是一對金童玉女一般,再相配不過了。

    綺年一邊繡著嫁衣上的金線牡丹,一邊聽著如鸝嘰嘰呱呱說著聽來的消息。如燕端著茶進來笑道:「你有這說嘴的時候,還不趕緊幫著姑娘分線?你看珊瑚姐姐,這些日子都幫姑娘做多少個荷包了。」

    如鸝一縮脖子,趕緊過去跟菱花一起分線。綺年放下針線伸了伸腰,嫁衣只剩下這一點點了,蓋頭已經繡好,哎,總算趕在成親之前把嫁衣趕出來了。

    如鸝在綺年面前嘴裡閒不住的,笑嘻嘻道:「這嫁衣真是鮮亮,世子送來的金線真是一等一的,陽光底下一看都亮得晃眼呢。」

    綺年自己看著也覺得不錯。再有十天就要出嫁了,別說,還真是有點緊張哩。李氏那裡已經準備好了全套黃花梨木的家具,雖然她說時間太趕,不是最好的木頭,但在綺年看來已經很不錯了。另外李氏還給她買了兩個莊子和兩個鋪子,莊子稍微離京城遠了點,但田地肥沃,收益不錯,鋪子更是在好地界,一個賣胭脂香料,一個賣茶葉。

    據李氏說,都買得很實惠,還說都是綺年運氣好,那幾家莊子和鋪子的主人都要離京返鄉,所以賣得便宜。尤其那鋪子,若換了別的時候,至少高出三成的價,都未必買得到這麼好的位置。而且鋪子裡的貨都是好的,主人甚至好心地告知了進貨渠道,實在難得。

    老實說,綺年聽了這話還真有點擔心----哪來那麼好的運氣啊?不過李氏都已經買下來了,她也只好先拿著,準備成親之後讓趙燕恆去查一下,免得有什麼陰謀在裡頭。唉,這還沒嫁人呢,就要操這麼多心了。

    「姑娘----」湘雲打帘子進來,笑嘻嘻地道,「姑娘繡了半天了,也歇歇眼。太太說午後想去寺里燒一炷香,姑娘要不要一起去?」

    「好啊。」綺年這段時間就是學規矩、繡嫁妝,除了去參加了阮盼的婚禮,簡直門都沒有出過。總算趙嬤嬤說她規矩學得不錯,請辭回家了,嫁妝也繡好了,似乎出門去稍微散散心了。

    不過等出了門綺年就囧了,李氏帶她去的廟裡,居然供著和合二仙和送子娘娘!

    李氏十分鄭重:「郡王府那樣的地方,得儘早生下嫡子才能坐穩了位置。你是高嫁,更為重要,否則怎能壓得住那些侍妾!」

    綺年啼笑皆非,她這還沒出嫁呢,就要來拜送子娘娘……

    「算了,你去外頭走走罷,舅母替你上香。」李氏想想,也覺得未出閣的姑娘拜送子娘娘似乎有點說不過去,於是把綺年打發出去,自己虔誠地拜了又拜,又捐香油錢。一邊拜一邊許願:「娘娘保佑綺兒過門就生個兒子,也保佑我家媳婦進門儘快生下兒子。」想了想,又補了一句,「保佑雯兒成婚後,也能順利生子……」

    綺年帶著如鸝如燕在大殿前的院子裡溜達。送子娘娘廟裡的香火之盛,毫不遜色於大明寺那樣的地方,到處都是婦人在虔誠跪拜,看來求子真是一個大問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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