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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45:21 作者: 硃砂
    綺年鬆了口氣。話說她用筷子的技術還是不錯的,也不是那等連碗都端不起來的病美人,只要別老遠的去夾那滑溜溜的東西,別的都不成問題。

    「嬤嬤在郡王府里呆了幾年?」

    「三年。直到大小姐定親,老身才離了王府。」

    「平日嬤嬤就在大小姐的院子裡,不去別處?」

    趙嬤嬤敏銳地看了綺年一眼:「老身只管教導大小姐,自然不管別的院子的閒事。除非闔府里都知道的事情,老身或許也能知曉一二。」

    夠謹慎的。綺年想了想:「王府里規矩禮儀是一回事,有些喜好和禁忌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嬤嬤能與我講講這些嗎?」

    趙嬤嬤深深瞧了她一眼,沉吟片刻,緩緩道:「老身也並不能完全知曉,只是有時聽大小姐或是下頭丫鬟們說幾句而已。姑娘若不嫌囉嗦,老身就說幾句……」

    綺年笑眯眯地點頭:「要勞煩嬤嬤了。如燕,你們都來聽著嬤嬤指點。」她已經決定陪嫁過去四個丫鬟:如燕如鸝,菱花和珊瑚。郡王府下人本來已經夠多,據說世子自己就有四個貼身丫鬟,帶得多了恐怕還會被人說失禮。倒是李氏拿她的陪嫁銀子在外頭購了兩間鋪子兩個莊子,這些需要從吳府帶幾家人家過去管著。

    蜀素閣這裡學習氣氛良好,松鶴堂那邊也開始模仿。顏氏坐在炕上,跟阮夫人說話:「我在外頭還有兩間鋪子,都給連波帶了去。如今我也不好使喚老大,這些銀子,你替連波好生置辦一房家俱,到時候總要有一百零八抬才好!」

    阮夫人有些懶懶的:「娘,總要等阮麒娶了縣主,連波才能嫁進去。還是先看看縣主的嫁妝有多少罷。前些年郡王府嫁長女就是一百零八抬,這幾乎已然是頂著天了,想來縣主也就是這個數,連波若跟縣主一樣,怕是不好罷。」

    「正因縣主的嫁妝多,連波若是少了,日後在妯娌和公婆面前怎生抬頭?何況她是你外甥女兒,嫁妝少了,你也不好看相。都是記名兒的嫡子,怎好差得太多?」

    阮夫人倒有些不在意:「我又不爭她這些妝奩。倒是娘你,也別把東西都貼了她,手裡總要留些。」

    「我都是黃土埋到脖子的人了,還能活幾年?這些東西留著也是被人分了去,還不如貼了我的親外孫女兒。」顏氏說著便抹起眼淚來,「盼兒的東西多,也不差這些,連波她爹娘都沒了……我的東西一分兩半,將來章兒大了,這一半就給他娶媳婦兒。只可恨周家那丫頭,二房送來的添妝銀子硬是退回去一半,說什麼禮太厚了不敢受。豈不知二房是最不差銀子的,倒害得我連波兒也少得了許多。」

    這麼一說,阮夫人倒想起一件事來:「大哥和二哥給她添了多少東西?可跟給連波的一樣?」

    「不知!」顏氏氣沖沖地道,「這我怎好去問,想必是不同的。老大還給她請了個教養嬤嬤來,說是教導王府禮儀----對了,國公府可有相熟的教養嬤嬤?你也給連波請一個。」

    阮夫人覺得好生麻煩,她如今忙著阮盼的嫁妝和阮麒的下定禮就已經忙得腳打後腦勺,今日還是顏氏派人去叫了,這才捉個空兒出來:「盼兒那個教養嬤嬤早就回鄉了,如今一時哪裡去找?何況連波又不是長媳,也不必那許多講究罷。」

    「那如何能行?」顏氏很是固執,「國公府也是講規矩的地方,若是將來有什麼失禮之處,豈不被縣主笑話?」

    「哎呀,娘----」阮夫人拖長了聲音,「女兒最近實在忙得很,此事好歹也等盼兒出了門再說。且我是她的姨母,將來便是有什麼,難道我會為難她不成?」

    顏氏聽她這樣說方放下了心:「也並不急,你只記著這事便是。雖說你是姨母,但若是失了禮數,也是丟了你這姨母的臉。」

    阮夫人頗不以為然,暗想阮麟不過是姨娘生姨娘教的罷了,就是將來記成了嫡子也照樣上不得台面,要個那般懂禮儀的妻子有什麼用處?不過既是母親說了,也就胡亂點頭,又道:「盼兒下個月出嫁,跟我說要請姊妹們都去送嫁呢。」本來出了阮麒那檔子事是應該避嫌的,何況喬連波將來又要嫁給阮麟,但阮家無有女兒在家中,也就沒有姊妹陪著,說起來也不大合規矩,阮盼就提出請表姊妹們來,千萬別因著此事再與吳府生分了。

    顏氏自然答應:「她們去送表姐出嫁也是應當的。」

    「就怕綺兒那丫頭不肯去。」阮夫人隱約猜著女兒的想法,周綺年將來是郡王世子妃,生分了可只有壞處沒有好處。

    「去給表姐送嫁有甚的不肯去!」顏氏不悅道,「你只管放心就是。」

    綺年確實沒有說不去。阮家別的人雖然討厭,但阮盼卻是個實實在在的大家閨秀,心地寬和,舉止得體。綺年想想阮夫人那樣兒,就覺得這多半是阮家老太君教導的功勞。這樣的姑娘人都願意結交的,再者說姊妹們一起過去,諒來也不會出什麼事。

    英國公嫡長女出嫁,嫁的又是侯府的小探花,自然是京城中一件大事,若無一月後郡王世子娶妻,怕是這件親事就是本年第一轟動的親事了。

    一大清早的,英國公府里就擠滿了阮家的親眷,還有些是英國公府的沒落旁支,想著來多少打點秋風的,真是熱鬧到令人頭大。

    吳家的馬車自側門而入,結果被擋在了那裡,只聽得前面有人在大聲吵鬧。吳知霏手快,已經忍不住把車簾打了起來,頓時那聲音就傳進了車內:「你們這些奴才,我妹子是阮家世子的生母,你們也敢叫我走角門?瞎了你們的狗眼了!」

    吳知霏驚訝道:「今兒是盼表姐大喜的日子,怎麼在這裡嚷起來了?」

    因為曉得今日阮家人必多,吳家就用了一輛最大的馬車,於是五個姑娘都在一輛車上。吳知雯淡淡向窗外瞥了一眼,將帘子拉了下來道:「這是別人的家事,我們只管來給表姐送嫁,別的都不必問。」

    綺年看了她一眼。自與周立年的婚事定下來之後,吳知雯明顯地沉默且清瘦了,但舉止之間也相應地沉穩了許多。後宅里的事是瞞不大住自家人的,綺年也聽如鸝說過,孫姨娘在中秋院裡打著滾的哭,埋怨李氏這個嫡母不慈,不肯給庶女挑門好親事,結果被吳若釗命令立刻送到莊子上去了。臨走那日吳知雯去送了她,只淡淡地說姨娘好生保重,我自然會好生過日子,將來姨娘見了我們姐弟都好,自然就放心了。

    孫姨娘聽了這話,據說是嚎哭的聲音當時就低了,雖然還是一把鼻涕一把淚的,但總是肯老老實實被送走了。倒是吳知雱那日在書院,回來才知道生母被送走了,少不得在自己院子裡傷感了半日。只是他如今也十四了,再不是那不懂事的孩子,也知道有些事不能帶到臉上來,因此此事倒是平平淡淡就過去了。

    老實說,綺年對周立年這門親事不無擔憂,吳知雯雖說了要好生過日子,但最後會過成個什麼樣可不好說。不過這事她也管不著,周立年自己的選擇,誰也不能替他們過日子不是。

    前頭的吵嚷聲突然高起來,又突然低了下去,不過片刻,吳家的馬車就行駛起來,直進了側門。到了二門換轎子,一直抬進了阮盼所住的清蔭桐軒。

    單以這一路過來的時間計,國公府就占地面積龐大,下了轎子再看,單是清蔭桐軒地方就要頂得上半個康園了,院子裡兩株並生的百年梧桐樹,枝葉伸開籠了大半個院子,六月的陽光照she下來,硬是被層層疊疊的葉片過濾得柔和清亮,不復炎熱灼人。想來若三四月間桐花盛開之時,必然是紫雲氤氳,甜香浮動了。

    吳知霏心無城府地誇讚道:「這地方真大,樹也真好。」如今一家子姊妹里就數她最小,李氏也疼愛,不忍拘著,到如今快十四了,還是一派孩子氣,想到什麼就說什麼。

    吳知雪笑道:「是啊,國公府之大,據說是比郡王府還要大那麼一點呢,將來喬表姐嫁了過來,表妹就可以時常過來玩了。」同樣是嫁次子,日後等她嫁過去,東陽侯府可就遠不如英國公府了。

    喬連波漲紅了臉不能出聲,下意識地看了綺年一眼,卻見綺年隨手攏了攏吳知霏的鬢髮,好似根本沒有聽見吳知雪的話。

    吳知霏略微撅了撅嘴,沒有說話。吳若釗在松鶴堂上處置了吳嬤嬤,她年紀小,這裡頭的事只弄了個懵懵懂懂,但也知道事情皆由喬連章偷拿了香薰球而起,且這香薰球是阮麒叫拿的,所以既討厭喬連章,又討厭阮麒,這時候想起阮麒就是英國公府日後的當家人,暗自心想就算喬連波嫁到了國公府來,她也決不來玩。

    吳知雪打剛回京城,就看不上喬連波嬌嬌弱弱的模樣兒,且隱約知道,母親給自己哥哥房裡放人與喬連波也脫不了關係,免不了更加輕視,逮著機會就要刺她一刺。此時見喬連波臉漲得透紅卻說不出話來,心裡才痛快了一些,嗤笑一聲,將頭輕輕一昂,跟著眾人進了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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