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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45:21 作者: 硃砂
趙燕恆立刻打斷她的話:「我是真心求娶,出身不出身的,何必再提。」
綺年心裡輕輕震動了一下,略一沉吟,微微一笑:「世子不提,可總會有人願意提的。」
趙燕恆微一揚眉:「誰會提?王妃麼?你可是她親自選定的世子妃呢。」
綺年在肚裡糾結又糾結,終於還是說了出來:「聽說世子房裡侍妾不少,將來還會立側妃,只怕一個出身低微的世子妃,難以服眾呢。」
趙燕恆臉上的表情有幾分古怪,看著像是驚奇,卻似乎又有些歡喜的樣子,綺年被他緊緊盯著,臉上有幾分發熱,索性一仰頭,傲然道:「世子看什麼?莫非是覺得我驚世駭俗妒嫉成性?」
「不。」趙燕恆聲音低沉,說到後頭終於帶出一絲笑意,「我只覺得你目光遠大未雨綢繆。」
這是什麼話!綺年不由得瞪了他一眼:「世子這是諷刺我呢?」
趙燕恆反而笑了:「這自然是誇獎。」
信你就有鬼了!綺年默默在心裡翻個白眼,把頭低了下去。片刻之後,卻聽趙燕恆淡淡說了一句:「不會有側妃。」
綺年猛地抬起頭,驚訝得眼珠子都快要掉出來了----趙燕恆這是,這是在對她保證嗎?不對,沒有側妃,是表示他不納妾呢,還是僅僅表示不會給那些侍妾名分呢?
「那----那世子身邊的侍妾們怕是要不開心了吧?」連升職的希望都給人掐斷了,這工作還有啥幹頭啊?
趙燕恆注視著綺年,眼裡帶著笑意:「你果然與眾不同。」
「嫉妒得理直氣壯?」綺年反問。這些話都是閨閣里的姑娘不該說的,若是被別人聽見了,怕不得給她扣上一千頂大帽子!不過對著趙燕恆,倒似乎是能說得出口的。唉,反正從前跟他打交道,多少不該做的事也都做過了。即如幾次在這裡見面,說起來也是完全不合規矩的。
趙燕恆帶著笑意緩緩答道:「我記得從前我們似乎也說過這話。」
我們……綺年覺得心裡輕輕一動,趙燕恆已經輕聲道:「紅顏知己,舉案齊眉,也並非只是女子所想……」他認真地看著綺年,黑如點漆的眸子裡映出兩個小小的人影,「我房裡那些侍妾,皆非我所願,只是我如今羽翼未豐,還不能全打發了她們。」
綺年覺得自己耳根都紅了。明明說的是些極其正經的事,她卻臉頰燒得厲害,不由得將頭一低:「都是你的人,打不打發還不是隨你……」
趙燕恆眼中笑意更深:「放心,我說過的話總要做數的。」
綺年偏頭嗔了他一眼:「我可是記得那時有人說過,是最後一次勞動我。」
趙燕恆登時啞然,那從容不迫的面具不禁裂了一道fèng隙,半晌,略有幾分尷尬地乾笑了一聲:「你記性未免太好……」
綺年也忍不住想笑,忽然想起一事,連忙正色道:「被你扯了這許久,竟忘記說正經事了。」
趙燕恆卻反問:「難道方才我們說的不是正經事?」
綺年白他一眼:「那些事幾時說不成?如今有更要緊的事呢。」
趙燕恆聽了這句話,唇角微微一彎,正襟危坐道:「世子妃請講,恆洗耳恭聽。」
綺年差點被自己口水嗆住:「咳咳,誰,誰是世子妃,你別搗亂----」
「是----」趙燕恆拖長了聲音,「請講罷。」
「上元節的事……」綺年顧不上跟他再糾纏了,連忙問自己最想知道的事。
趙燕恆略一沉吟:「皇長子是知道的,皇上倒是真以為你救了皇長子妃。至於這裡頭的事,不是三言兩語能講得清楚,日後有了空閒,我細細地與你講。」
「咳----那些不講也罷。」綺年想到什麼立儲啦,宮斗啦就覺得一個頭兩個大。趙燕恆自然地點了點頭:「也好,這些事本不該讓你煩心的。」
「我也不是這個意思……你若願說,我自然願聽,只是有些事涉機密,若不好講也就罷了。」
趙燕恆略一沉吟,似乎把到了口邊的話咽了回去,微微一笑:「好。」
「第二件事,郡王府規矩是否極大?能否幫我找個教規矩的嬤嬤,免得我日後失禮。」
「這個不難。有位趙嬤嬤,從前是在王府做過我庶妹燕如的教養嬤嬤,如今年紀大了才在外頭榮養,請她勞動幾個月罷。」
做過郡王府姑娘的教養嬤嬤,對王府內的情況必然還熟悉些,甚好甚好。綺年微微鬆了口氣,又不免要多問一句:「與她說話可有什麼忌諱的?」
趙燕恆眼睛微微一彎:「若講規矩,沒什麼可忌諱的。她為人端方,無關的話你便是問,她也不肯講的。」
「這就好。那還有最後一件事……」綺年抬眼看了看趙燕恆,「我進了郡王府之後,需要管家嗎?」
「你想管嗎?」趙燕恆又笑了,似乎覺得綺年的話很有趣。
綺年板著臉:「有什麼好笑,這是我想不想的事嗎?」好像從開始到現在,他們談的永遠是不該談的東西哎……
「我想王妃應該是不願你管家的。」趙燕恆仰頭思索片刻,「但若是她突然發現她千挑萬選出來的世子妃居然進退有據毫不怯場,大概就會想著用管家來難一難你了。」
「那----你在郡王府里可有得用的人手?」綺年坦白地說,「我的丫鬟們都不錯,但畢竟是外來的,許多內情都不知曉,怕是一時半時幫不上我。」
趙燕恆也微微皺起了眉:「王妃嫁進來十六年,自她入府,王爺就將管家之事交到她手上,十幾年下來,雖不說潑水不入,但也盤根錯節難以插手。她管家公允,便是王府的下人對她也甚是心服,內宅之事,我怕也……」
說到這裡,他看向綺年的眼神不覺有幾分歉疚。郡王府上下僕婦近千,若是這整個後宅當真壓到綺年身上,他卻是半點都幫不上忙。正想著,便見綺年反而鬆開了雙眉,只擺了擺手:「罷了,如今我也知道了,你在郡王府里也難,後宅的事插不進手也是理所當然,到時再說罷,活人總不能讓----」突然想到後半句話有幾分粗俗,硬生生咽了回去,尷尬地笑了笑,「嘿嘿----」
趙燕恆再也忍不住放聲笑了起來,聽得站在門外的清明不由得微微一驚,幾乎就想進房去看看----少爺有多久沒有這般縱聲而笑了呢?
「笑什麼!」綺年惱羞成怒。不能再說了,剛才就是氣氛太隨便,一時差點說漏嘴,把尿什麼的都說出來了,實在是太有損形象。據說這種話,都是市井中的女子才會說的,高門大戶的貴女可是寧可憋死都萬萬不可宣之於口的。
趙燕恆好容易止住了笑,看著綺年微紅的面頰,少女的青春神采全在眉間,宜喜宜嗔的模樣讓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半途才發覺自己有些失態,順手一轉,替綺年扶了扶頭上的釵子:「有些歪了。日後若有什麼事,我總盡力替你擋著便是。」
這個,這個話說得平鋪直敘的,半點兒情調都沒有,但是綺年卻覺得抑制不住的臉上發燒,慌慌張張地站起身:「我要回去了,今日出來太久了,舅母要擔心的。」
趙燕恆隨著起身:「也好,日後若要見我,還是來這裡,我若在京內,必然過來的。」
「誰,誰要見你!」綺年嘟囔了一句,奪門而出,跟小楊糙糙打了個招呼,一溜煙上了馬車。如燕在門外並未聽見裡頭說什麼,只是聽見趙燕恆的笑聲,此時見綺年雙頰透紅,不由得抿著嘴笑。
綺年一眼看見,抬手輕輕打她一下:「笑什麼!今兒的事都不許說出去!」
如燕笑道:「又不是頭一回了,奴婢哪裡會不知道呢,姑娘何故今兒要特別叮囑?」
綺年好笑又好氣:「你這丫頭----」摸了摸自己發熱的臉,暗暗詫異,這兩輩子加起來活了有四十多年了,就拿上輩子的年齡來算也是二十多歲,那時候都不知道臉紅為何物了,怎麼到了這裡反而這樣……
趙燕恆上了馬車的時候也是面含笑意。清明在旁邊一眼眼看著,終於忍不住柔聲道:「少爺與周姑娘----相談甚歡?」
趙燕恆倚在墊子上,想著綺年說的話,眉眼間不由得又添了幾分笑意,隨口道:「是。她當真是個妙人。」
清明咬著唇,強笑了一下:「奴婢也聽少爺在裡頭笑得十分歡暢,倒似是從前與金姑娘談話時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