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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45:21 作者: 硃砂
    昀郡王抬了抬手道:「起來罷,這是要去哪裡?」

    魏側妃蹙著兩彎細眉輕嘆道:「妾也只是隨便走走,並無什麼要去的地方。」

    昀郡王見她眉目之間籠著一層憂色,宛如煙籠弱柳,不由得有幾分憐惜:「這是怎麼了,面帶愁容的?」

    魏側妃低頭輕嘆道:「妾並沒有什麼愁容,只是這些日子世子就要大喜,妾不合想到二少爺的親事,所以……」

    昀郡王嘆道:「原是世子一直不曾成親,也耽擱了他。待世子成了親,即刻就給他說親事。」

    魏側妃苦笑道:「二少爺樣樣都好,只是不該投生在妾肚子裡,這親事實在難挑得很,那好姑娘怕是看不上二少爺的出身呢。」

    昀郡王皺眉道:「胡說!他是本王的兒子,出身有何不好?」

    魏側妃一垂頭,兩顆淚珠就落了下來:「二少爺做了王爺的兒子自然是有福的,只可惜這福氣都被妾沖了。妾不過是婢女出身,雖然後頭蒙老王爺的恩典放了妾的身契,又扶持妾的娘家兄長,王爺還抬舉了妾為側妃,可是外頭誰不知道,二少爺是婢妾所出,許多嫡出的姑娘便……」

    昀郡王嘆道:「真是胡說!你是入了玉碟的側妃,有四品的封誥,誰敢小瞧了和兒?你也替和兒瞧著,覺得哪個姑娘好,只管去----」他本想說只管去對王妃說,想到趙燕恆的親事,那話到嘴邊打了轉又換了,「只管來對本王說。」

    魏側妃連忙擦了眼淚,用一雙水潤的眼睛瞥著昀郡王道:「妾替二少爺謝王爺的恩典。只是妾有些愚見,因著二少爺是庶出,總想著替他挑個嫡出的媳婦兒。」

    昀郡王心裡憐惜她,道:「那又有何難,你瞧著誰好,只管告訴本王。」

    魏側妃心中大喜,低聲道:「妾可真不敢說。妾出門少,見不得幾個姑娘,倒是聽三姑娘說,東陽侯府的秦采姑娘是個好的,只是前陣子王妃似是有意將秦采姑娘說給世子,妾就沒敢說話……」

    昀郡王不由得沉吟起來。東陽侯府雖則爵位已經到頭,但有大長公主在,皇家血脈是斷不了的。秦采閨譽甚佳,品貌亦好,雖是二房所出,卻是嫡女,只是先與長子議親,又與次子議親,不免有些尷尬。

    魏側妃覷著他的神色,低聲道:「妾也是淺見,覺得王妃先說了秦采姑娘,外頭也都知道東陽侯府在與咱們府上議親,這後頭又給世子匆匆的定下周家姑娘,若沒個著落,未免讓秦采姑娘尷尬了。」

    這話倒是說到了昀郡王的心裡,沉吟道:「也罷,待我去與東陽侯略提一提,若東陽侯也同意是最好,若是不肯,也只得罷了,另挑好的就是。」

    魏側妃知道昀郡王說話素來低調,說略提一提,那便是會認真去與東陽侯說了,心裡不由得喜不自勝,低頭盈盈下拜道:「多謝王爺。」

    她生得裊娜,雖生了一兒一女,身子仍如弱柳一般,昀郡王看得憐惜,伸手挽了起來。魏側妃正要順勢請昀郡王到自己院子裡去,忽聽腳步聲響,卻是昀郡王身邊的大丫鬟瑞香匆匆跑來,見了昀郡王連忙行禮:「王爺,側妃,縣主不讓帶走身邊的兩個丫鬟,正在院子裡鬧呢。」

    昀郡王聞言,眉頭就不由得一皺,魏側妃心裡雖不悅,面上卻不露出來,連忙道:「王爺快去看看罷,縣主自幼就嬌貴,王妃都不去拘著她,若惹了她生氣可不好。」

    若平日裡,昀郡王是十分寵愛這個女兒,只是今日心情本就不好,聞言便將臉一沉道:「瑞香去傳本王的話,這兩個丫鬟都留不得,若今日不發落到莊子上去,明日本王見了便即刻拖出去打死!叫王妃好生拘著縣主,這如今也大了,日後嫁了出去,難道也這般使性子?」

    瑞香答應一聲,又匆匆地回去了。昀郡王長嘆一聲:「這孩子大了反倒越發的嬌縱起來,倒不如好兒乖順溫和了。」到底是心裡放不下,想了想,還是道,「本王也去看看。」轉身也去了。

    魏側妃恭恭敬敬福身目送他走遠,直起身來嘆了口氣:「到底還是王妃所出,再怎麼不好也是心疼的。」

    身邊的大丫鬟石斛勸道:「側妃計較那些做什麼。眼看著二少爺比三少爺有出息,那才是側妃將來的福氣呢。」

    魏側妃笑道:「你說的是。如兒嫁得不錯,將來和兒也出息了,我這輩子還盼著什麼呢?」

    石斛小心地道:「可是,側妃為何要將秦家姑娘說與二少爺呢?那秦家姑娘可是王妃的侄女兒……」

    魏側妃嘆道:「你當我不知道嗎?可是和兒沒福,投生在我肚子裡,有了這庶出的身份,跟咱們郡王府門當戶對的人家,哪肯將嫡女嫁過來呢?若是肯嫁的,門第又低,豈不耽誤了我的兒?還不必說王妃----你看她何曾替和兒好生打算過?連世子都能訂了那麼一門親事,更何況我的兒呢?東陽侯府的爵位雖到了頭,卻是大長公主的血脈,只要大長公主不死,這血脈就斷不了。若不是有周家丫頭這一攪和,王妃必然不肯讓和兒結這門親的。」

    她略頓了頓,眉眼裡露出幾分得意:「只可惜,王妃這次是大意了,只想著快些給世子訂下那門親事,卻料不到咱們黃雀在後,更料不到那銀香薰竟與皇長子妃有關係。你去打聽打聽,王爺這次又是處置三少爺身邊的小廝,又是換掉縣主身邊的大丫鬟,是否跟銀香薰球有關?哼,王妃這次太心急,只怕是吃不著羊肉反惹了一身騷。」

    石斛嘆道:「只可憐周家姑娘,尚未進門呢,怕是就被王妃恨上了。」

    魏側妃想起當初在大明寺的那一幕,不由得冷哼了一聲:「周家那丫頭也不是什麼好的,當初----只是想不到她有這個運氣,竟然陰差陽錯的能嫁了世子。想來一個京外來的野丫頭能有什麼好的,世子妃將來可是要出門應酬打理家事的,若是到時爛泥扶不上壁可就好笑了,也教王爺知道知道,王妃這是給世子挑了個什麼媳婦!」

    石斛答應著,扶著她往自己園子裡走,一面道:「那銀香薰球是什麼定情信物的混話,分明是王妃叫人傳出去的,側妃怎不與王爺說呢?」

    「說?我說什麼?」魏側妃冷冷一笑,「王妃是王爺的心頭肉,只有王爺自己查出來的才做數,別人若說了,一概討不了好去,我何必去做這個惡人?再說,若不是王妃這次急著對付世子,我們如何能討得了這個巧?如今鷸蚌相爭,我們只消座上觀,等著得利就是。」

    石斛連連點頭。兩人說著話,已經走到魏側妃所居的蘭園附近,忽然見人影一閃,卻是個穿著粉紅衫子的丫鬟進了蘭園。石斛眼尖:「是蓮瓣!這丫頭又去了哪裡?」

    魏側妃目中閃過一絲冷意:「還能去了哪裡?必是看著府里亂了,王妃又不在,找人去給王妃報信了。哼,我也忍她許久了,你去打聽消息的時候,若看著有機會不妨放句話兒,就說蓮瓣也曾在我園子裡說什麼香薰球的話。借著這次的事,必要將她攆出去!」

    石斛答應了,想起魏側妃要求的那門親事,不由得心裡有些擔憂:「若是秦家姑娘將來嫁了二少爺,也是這般事事都稟著王妃可怎麼辦?」

    魏側妃笑了:「傻丫頭。自來夫妻一體,休戚相關,她嫁了和兒,和兒好她才好,若和兒不好,她縱然有個姑母做婆婆,難道在這家裡就有臉了?到了那時,她自然要跟和兒一條心,便是不為了和兒,為了她自己也必得如此。」

    她瞧了石斛一眼,又微微一笑:「我曉得你忠心,待和兒娶了親,身邊也得有個忠心耿耿的人照看著,青霜紫電雖好,卻是性子野了些,我都不放心。若能打發了蓮瓣,我身邊也清靜,再把你妹妹朱鶴提上來,我就能放心讓你也出去了。」

    石斛聽見出去二字,心裡砰砰亂跳,低聲道:「奴婢就伺候側妃,哪裡也不去。」

    魏側妃笑道:「又不是讓你出府,就到和兒的武園裡伺候,豈不也跟在我身邊沒什麼兩樣?」

    石斛又驚又喜,低了頭面紅過耳不說話。魏側妃輕輕拍拍她的手,主僕二人款款進了蘭園。

    郡王府里這一陣混亂,綺年自然是不知道的。接了許茂雲的帖子,第二日一早她就出門去了許家。許夫人見了她,面上多少有幾分尷尬,綺年一口一個伯母地叫著,又有許茂雲在旁邊咭咭呱呱地說話,她才自然了些。不一時韓嫣也來了,許夫人便起身道:「你們小姊妹今兒好生樂一日,我就不在這裡拘著你們了,若少什麼,只管叫丫鬟來要。」

    綺年與韓嫣都道了謝,許茂雲便起身帶著她們進了自己屋裡。迎面便見繡架上繃著一幅大紅蓋頭,上頭的鴛鴦戲水才繡了大半,韓嫣便笑道:「好鮮亮活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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