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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45:21 作者: 硃砂
「多謝二位公子援手,大恩容後再報。」綺年屈膝一禮,果然在趙燕恆眼睛裡看到一絲瞭然的笑意,且微微點了點頭。綺年心裡頓時一松,看喬連波的披風浸在水裡都濕透了,身上衣裳更還在往下滴水,只得脫下自己的銀紅披風裹住她,命吳嬤嬤扶著,轉頭就走。
「表,表姐,這,這怎麼辦?」喬連波連凍帶嚇,嘴唇煞白,腿都軟了。
「無事!」綺年沉聲道,「回去換了衣裳就好。」幸而碰上的是這兩個人,只要無人知道她們的身份就無妨了。
可是這世上的事,總不是那麼如意的。剛走出梅林,她們就迎頭撞上了嚴家姐妹。嚴同芳一見喬連波的樣子嚇了一跳,低聲道:「表妹這是怎麼了?」
綺年還沒說話呢,嚴幼芳已經揚高了聲音故做驚訝地叫起來:「哎喲,表姐這是怎了?怎的全身衣裳都濕透了,莫非是落水了麼?誰將你救起來的?」
這下子,別說喬連波,連綺年的臉色都變了:「表妹低聲!」這裡已經有遊人了,嚴幼芳這麼一喊,人人都朝這裡看。這個年頭,未出閣的姑娘名聲最要緊,幸而如今天氣還冷,若是天氣炎熱衣裳單薄曲線畢露,怕喬連波就沒臉再走回來了。
嚴幼芳卻不肯罷休,反而更揚高了聲音笑道:「表姐,我勸你一句,再怎么舅舅也是侍郎之尊,你也是住在舅舅家裡的,這般模樣可不是要丟舅舅的臉麼?」
「住口!」嚴同芳臉也白了。嚴幼芳這番話已經挑得夠明白了,京城裡侍郎雖然不少,可也沒多到數不過來的程度,再加上什麼住在舅舅家裡,若有心人一盤算,很容易就知道喬連波的身份。
嚴同芳不是嚴幼芳,只知道逞一時之快。喬連波這顯然是落水了,倘若是她自己從水裡爬上來的也就罷了,但看她們走來的方向,正是梅林西邊今日有文會之處,倘若是被人救上來甚至只是被男子看見----宣揚出去對她的名聲也是大大有損。
這不是小事,遠非將衣裳弄髒可比。廣東那邊風氣開放些,對女子總還略寬鬆些,嚴幼芳自記事便在那裡長大,並不知其中利害。嚴同芳比她大些,也常聽人講起過京城裡的規矩,故而心裡更明白,妹妹這樣叫嚷,若當真喬連波的落水有些什麼----只怕就是逼她去死呢!
「表妹快去禪房裡坐著,可帶了換的衣裳?青萍,你快去咱們的馬車上取一套我的衣裳來,快去!」回頭又狠狠瞪了一眼嚴幼芳,沉聲道,「你再多說一個字,我就摑你了!」
綺年看著周圍遊人好奇的目光,其中不乏有那無賴多事之人的嬉笑之色,心裡頓時一沉----糟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顏氏一掌拍在炕几上,將茶盞都震倒了,氣得臉青唇烏。
喬連波剛喝了薑湯,聞言不由得身子一軟就跪倒在地上:「都是連波莽撞了……」
「姑娘快起來,剛受了涼,地上還冷,凍著了可怎麼辦?」吳嬤嬤抹著淚將喬連波拉起來,將事情從頭至尾講了一遍。
「章兒,你----」顏氏氣得哆嗦,手指著喬連章說不出話來。
喬連章早嚇得跪倒了:「章兒錯了,再不敢了,求外祖母饒恕。」
「饒恕……」顏氏只覺得一口氣噎在胸口,「我饒恕你,你姐姐的名聲可要怎麼好!」
「都是嚴家那二姑娘!」吳嬤嬤恨恨道,「若不是她宣揚,悄沒聲的回來也就罷了,縱有人看見,也不知姑娘的身份。」
「賤人!」顏氏一口氣沒地方出,轉眼看見旁邊的菱花藕花,頓時怒了,「你們這兩個小蹄子,也不知護著姑娘,要你們何用?來人,拖下去每人四十板子!」
「老太太饒命----」藕花老實,凡事是個不出頭的,今日是在山下守著馬車根本沒上山,菱花則是當時幫忙去端茶了,喬連波跟綺年出去的時候她並不在旁邊,因此不曾跟上。兩人心裡都叫冤枉,可是顏氏氣頭上哪裡肯聽,立叫拖出去。
「外祖母,這,這可怎麼辦?舅舅若知道章兒之事----」喬連波哭得眼睛紅腫,眼淚一直就沒停過。
顏氏看著心疼,摟在懷裡:「我的兒,你弟弟這事還好遮掩,倒是你如何是好啊!阮家那野種,真是害人不淺!」
「都怪表姑娘非逼著姑娘立時就把那什麼香薰球要回來,若肯慢慢的回來想辦法,哪裡會有今日之事!」吳嬤嬤心下恨毒,看誰都不順眼,「還有嚴家二姑娘----如今事都傳開了,萬一那人找上門來……」
「那是個什麼人?」顏氏揉著眉心問。
喬連波只能搖頭。她當時慌張得很,哪裡還記得是什麼樣子,只隱約記得是讀書人模樣,長得似是十分端正。吳嬤嬤冥思苦想:「奴婢看著衣裳也普通----對了,奴婢聽得後來那人呼他為----燕秀才!」
「秀才……」顏氏自言自語,「想必也是去做文會的,若是人才好,讀書人也----」
「老太太萬萬不可啊!」吳嬤嬤也顧不得喬連波在了,「今日做文會的都是舉人,哪裡有讓秀才去的呢?何況做文會怎會在那山溪邊上,必是慕著文會的名卻又不能去的,哪裡會是什麼好的。何況奴婢看他衣裳粗劣,家境也必是不好。更何況,更何況四姑奶奶那裡----不還是有阮家二少爺麼?」
顏氏氣都要氣死:「我何嘗不知嫁了阮家好?只鬧成這樣子,阮家還肯麼?」阮麟再是庶子也是國公府的少爺,怎會要個名聲有損的姑娘!
吳嬤嬤咬咬牙:「老太太,奴婢有話說。」
顏氏擺擺手,翡翠等人便將喬氏姐弟扶去了自己屋裡:「怎樣?」
「奴婢想,能否由兩位老爺出面,就讓阮大少爺娶了姑娘?畢竟今日之事究其根底全是從他那裡起的,若他不肯,就將他偷拿表姑娘的香薰球一事抖出來----」
「胡鬧!」顏氏沉下了臉,「你可知道阮麒是要娶郡王縣主的?兩家的親事早已暗中定了,便是將此事全抖出來,他照舊要娶縣主,難道讓連波去做妾不成?」
「那----」吳嬤嬤又一咬牙,「奴婢還有一計----今日姑娘回來之時,身上穿的卻是表姑娘的披風!」
「你,你的意思是……」顏氏有些拿不定主意,「將此事推給----」
「若不是表姑娘苦苦相逼,姑娘焉有今日之禍!」吳嬤嬤越想越恨,恨不得撲上去咬綺年一口,「姑娘這會子正有阮二少爺的機會,斷不可錯過。那燕秀才若好,就將表姑娘許了他,若不好,破著一筆錢買封了他的口就是了,想來窮人家,給他一筆大錢也就罷了。」
「可她還有蘇家那邊的親事……」顏氏也有些猶豫,這種事,洗白了喬連波就黑了綺年,必定是救一個損一個的。若是別事也就罷了,兩個都是未出閣的姑娘,都是在議親的時候,名聲都損不得。
「表姑娘那邊,自有大老爺說話呢。許祭酒與大老爺同朝為官,交情又好,想來不會為了此事說什麼的。」便是說了什麼,也是周綺年自作自受!
顏氏低頭想了半晌,終於道:「也罷,萬一那燕秀才不好,破著我的棺材本兒,買他閉口也就是了。」
第75章陰差陽錯定姻緣
「老太太當真做了這樣的事?」吳若釗一巴掌拍在桌上,茶壺茶杯一陣亂跳。
李氏低著頭道:「是許太太過來與我說,我才知道的。查了一查,確是老太太那邊的人放出去的話,起首一個就是那吳婆子,還有角門上看門的婆子一家。正是兩個孩子去應考那幾日的事,故而一直到如今才知道。」那些日子全家都圍著吳知霄兄弟兩個轉,不免就疏忽了對下人的管束。
「簡直是----」吳若釗簡直不知說什麼好。今日是春闈發榜,他去衙門點了個卯,見無事便回來家裡等著聽消息,就來了這麼件事。喬連波落水他是知道的,聽綺年說了前因後果之後已經氣了個發昏,若不是喬連章那日回來就病了,他真要請出家法來給他幾板子了。後頭想著這也算是弟弟欠債姐姐償還,也就罷了,萬想不到顏氏會悄悄讓人傳了話,用那條銀紅披風做文章,將這黑鍋栽到了綺年頭上。
綺年站在一邊,臉上毫無表情,心裡已經氣炸了。倘若是前世,她這會一定已經衝到松鶴堂里去質問顏氏了,哪怕是沒憑沒證也能鬧個天翻地覆。可是在這裡,她只能強忍著來找吳若釗夫婦做主。而她心裡明白,若是沒有憑證證明是顏氏親自指使,吳若釗也不能對顏氏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