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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45:21 作者: 硃砂
綺年正琢磨呢,忽然看見了兩個人,頓時生出絲希望。這兩人都是在上次牡丹宴上見過的,是鄭大奶奶張氏的娘家嬸子和一個堂妹。那位堂妹張姑娘,上次在牡丹宴上也寫過一篇短賦且頗得好評的。
因著鄭大奶奶失勢,張太太母女二人也有些被怠慢了,張太太被引到夫人太太們的席上,張姑娘便被一個小丫鬟引進了梅林。到了梅林邊上,小丫鬟也自回去做事了。張姑娘雖則算是鄭家的親戚,但這些跟恆山伯府來往的富家女們眼光何等厲害,打眼一看就知道這是想著打秋風的窮親戚一類,自是不會與張姑娘傾心結交。
張姑娘在梅林里走了一圈,也只有幾個姑娘跟她點了點頭,並沒什麼人特意來招呼。她身邊又只帶著一個才八九歲的小丫鬟,又不頂用,也只得尋了棵梅樹下獨自站著。正覺無聊,忽聽樹後那邊有人走來,且正在說話:「……說是秦姨娘給鄭大少奶奶敬過茶,就嚇病了呢,難道鄭大少奶奶會吃人不成?」
隨即一個柔和的聲音道:「胡說了不是?鄭大少奶奶看著文文弱弱的,哪裡會把人嚇病了?想來還是秦姨娘自己身子弱罷。」
「這奴婢可就不知道了,只是今兒鄭大少奶奶也沒出面兒,都說這是她在鬧脾氣呢。還有人說鄭大少奶奶到如今都沒個兒女,還不許世子納妾,實在是……」
「這話你是聽誰嚼的舌頭?還不快住口,若傳出去,豈不讓鄭大少奶奶名聲難聽?」
「哪是奴婢傳的呢,方才在外頭聽伯府的下人們說話的,否則奴婢怎麼知道……」
聲音漸遠,張姑娘躲在梅樹後面已經又驚又氣,也顧不上再賞花,連忙就找自己母親去了。她正是搭著鄭大少奶奶這世子夫人的身份才能擠進這權貴門戶,若是這位堂姐的名聲壞了,她可要怎麼辦!
張太太聽了女兒這番話,也是氣得臉色發白:「難怪不讓我們探望姑奶奶!一個妾罷了,就這樣壞姑奶奶的名聲,平日裡還不知怎樣呢!不行,我們得去見姑奶奶,把這事告訴她!」
恆山伯夫人正陪著永安侯夫人和阮夫人說話呢,張太太笑吟吟過去:「今兒夫人這裡忙,大少奶奶怎的不出來伺候呢?聽說是身子不適?」
恆山伯夫人本來看這兒媳婦也不順眼,隨口便道:「是有些著了涼,我叫她好生歇著,不必出來了。」
「哎喲,既是來了,我們也總該去看看,也讓雲珠去給她堂姐問個安。」
恆山伯夫人很不耐煩招待這門姻親。從前結親的時候張家還興旺,鄭大少奶奶又是家裡唯一的女兒,嫁妝豐厚。雖說恆山伯貴為天子姻親,但開銷也大,娶兒媳門第自然要緊,但若有大筆嫁妝自然更好。
誰知兒媳婦進門這些年,居然一個蛋也不生,張家還漸漸敗落了。若不是恆山伯說過,張家這個張雲珠有些才貌,叫妻子順手扶持一下,若將來有些造化對恆山伯府也是個助力,恆山伯夫人真是早就懶得理了。正經的親家太太過世了不能來走動,這個隔房的嬸子三不五時的上門可算什麼呢。
「既這麼著,叫丫鬟好生送張太太過去。」反正鄭大少奶奶的院子有丫鬟守著,要什麼東西都行,就是不讓出門。
鄭大少奶奶身子是不舒服,但也沒不舒服到必須臥床的程度,只是憋著一肚子的氣,又被軟禁起來,索性裝病罷了。見娘家人過來,雖然這個嬸嬸是隔房的,但能說說話也聊勝於無,誰讓自己的母親過世了呢。不想張太太一坐下,張口說的就是秦苹之事,登時將鄭大少奶奶真氣了個倒仰。
「什麼是被我嚇病的!」鄭大少奶奶成親數年不見生育是真,雖然她自己不許人議論,但伯府偌多奴婢,又豈是能堵住人的嘴的,自然是少不了在背後嚼舌頭,「明明是那小賤人自己――」看了一眼張雲珠,有些不好說出口,「那晚上就有丫鬟聽見那小賤人在房裡嗷地一聲,倒像是誰踩了雞脖子一般!」
張雲珠臉上登時紅了一片,趕緊避了出去,鄭大少奶奶方道:「第二日來給我請安敬茶就一臉的恍惚,連脂粉都不敷,故意的拿眼下那兩塊青來給我看!」隨即冷笑道,「可惜了,人也有享不了的福,怕就是她福氣太大了承不起,這才嫁進來幾天就病倒了,世子也再沒去她房裡。」
張太太忿忿道:「原來如此!真是活該了!只是伯府這些下人們亂嚼舌頭,弄到客人都知曉了可怎麼好?」
鄭大少奶奶咬牙道:「可恨如今我身子不好不得出去……」暗害冷玉如的事她連娘家人也未說過,恆山伯軟禁她也未明言是為了這事,雖然心裡明白,此時卻不能說出來。
張太太一心想著女兒的名聲,包拍胸脯:「姑奶奶別怕,還有娘家人呢!待我回去,叫你叔叔在外頭悄悄地傳一傳,也讓人知道秦家這小蹄子有多下賤!」
鄭大少奶奶還有些猶豫,畢竟秦苹也是掛了東陽侯府的親。但張太太卻已等不及了,怒沖衝起身便走了。鄭大少奶奶倒在床上想了一會,將心一橫:看這樣子,丈夫橫豎是攏不住了,那碧桃雖妖嬈得寵,卻到底是個奴婢,只那秦苹是個貴妾,萬不能讓她爬到自己頭上去。也罷,就隨張太太去折騰罷,恆山伯府不仁,那也別怪她不義了!
綺年雖想出了這麼個計策,心裡卻不是很踏實,因為鄭大少奶奶即使要為自己辯解,傳出來的藉口也未必是實,但人多口雜,這樣鬧一鬧,倒是有可能有知情人把真相忍不住給說出來。
想著這件事,她連梅花會都沒什麼心思看了。其實也都是老三樣,大家坐在一起吃吃喝喝,然後再寫個梅花詩什麼的。倒是喬連波的丫鬟菱花偶然落下了一塊絲帕,那帕子上繡的梅花與別的刺繡頗有不同,看著竟似是用筆墨繪上的一般,連墨色洇開的感覺都繡了出來。
這帕子恰好是落在了永安侯夫人的大丫鬟身邊,那大丫鬟拾起來要給菱花送回去時,卻被永安侯夫人看見了,特意要過去看看,又問是誰繡的。菱花漲紅了臉,說是自家姑娘繡的,因方才濺了酒,所以叫她收起來。
這下子諸位夫人都傳看了起來,永安侯夫人更是將喬連波誇了又夸,連說筆墨都畫不出這般精緻來。喬連波微微紅了臉,低頭謙讓了幾句,頓時引來了一片或艷羨或嫉妒的目光。
鄭瑾心裡不舒服。今日這宴會,她也知道,其實是宮裡的貴妃姑姑託了母親來物色三皇子正妃的。但她做慣了眾星捧月里的那輪明月,斷看不得有人比她風光,便掩了嘴笑道:「可惜這梅花繡來總得花好些時日,否則,我真想請喬姑娘立時就給我繡一塊帕子呢。若是掛在牆上,想來定會讓人當作是畫出來的。」
第73章棵分吉期有日
鄭瑾的話聽起來是誇讚,其實是在暗指這帕子是不是喬連波繡的還不好說呢,畢竟喬連波又不是當場繡出的,誰知有沒有人捉刀代繡?
不單在座的姑娘們都聽明白了,喬連波也聽出了這意思,不由得抬頭道:「雖繡不出一枝來,繡上一朵卻也不難,鄭姑娘若有針線,這時拿來我繡給你看如何?」這種繡法是她從前在家時跟一個宮裡出來的老繡娘學的,也是機緣巧合,練習又是十分辛苦,怎能讓鄭瑾輕輕一句話就疑了呢?雖說菱花落了帕子是意料之外,但這機會怎能不抓住。
許茂雲坐在綺年身邊,這時候悄悄附在綺年耳邊說:「喬妹妹太著急了些,這時候說要刺繡,反讓人看輕了。」本來她是定了親事的姑娘,不宜出來走動了,但許夫人看她病癒後心情仍有幾分鬱結,這次特意帶她出來走動一下。許茂雲人也清瘦了些,為免著相識的姑娘們打趣,就只挨著綺年坐了。
綺年輕輕嘆了口氣:「她在刺繡上不知花了多少功夫,又怎麼能讓人這般質疑呢。」這些京城勛貴們,總講究不動聲色,連損人都是不動聲色的。喬連波這樣急切,落在那些夫人們眼裡就成了下乘。
要綺年說,鄭瑾也是一樣的下乘,當面懷疑別人的手藝,又是什麼有教養的姑娘了!偏偏她是伯府的嫡出小姐,只倚仗著身份就可以壓喬連波一頭。說得再難聽點兒,同樣是落了下乘,喬連波不過是不夠大方,鄭瑾卻是居心不良,可是一樣的傳出去,衝著鄭瑾伯府嫡女的身份,別人還是得捧著她,而喬連波……鄭瑾仗著自己的身份,實在是太欺負人了。
鄭瑾搖著扇子笑道:「既喬妹妹這般能幹,碧桐,去準備繡棚彩線,請喬妹妹當場一展繡技便是。」
許茂雲氣得臉有些脹紅:「她倒真是大口氣,這是把人當丫鬟使呢!」
綺年卻笑了起來,提高聲音道:「這倒是有趣。梅花會上理當有詩有詞,有曲有畫,如今詩詞已經有姐姐們在做了,表妹就以針代筆也做一幅繡畫,不知哪位姐姐能奏一首與梅花有關的曲子,那就四角齊全了。」喬連波怎麼說也是吳家的外甥女,若是被鄭瑾這樣當丫鬟一樣的叫當場繡花,真是把吳家的臉面放在何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