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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45:21 作者: 硃砂
    旁邊的丫鬟嚇了一跳:「大姑娘,不是奴婢。是夫人跟嬤嬤說話的時候二姑娘聽見了的。」其實二姑娘也沒說錯,當時夫人確實是說,絕不許喬表姑娘做她的兒媳婦,當年喬表姑娘的娘對她如何如何,後頭她就沒怎麼聽清楚了。

    嚴同芳嘆道:「便是這樣,你也不該當面對喬表姐無禮。母親既說了這話,她是定然不會進咱們家門的,你這樣子,只會讓人覺得你沒有家教!」

    嚴幼芳不說話了。她一想起那盒娃娃,就覺得滿肚子的火氣,壓都壓不下去。嚴長風向來是十分寵愛幾個妹妹的,那些娃娃還都是他精心搜羅了來,如今卻轉手送了喬連波。雖然嚴長風已答應日後再替她收集,她仍舊是恨上了喬連波。何況,聽母親的說法,喬連波的母親從前沒少欺負自己的母親,難道如今還要讓她來欺負自己不成?

    「表姐,幼芳表妹為何這樣對我……」喬連波和綺年同坐一輛馬車,她今日是真覺得自己委屈。

    「怕是年紀小亂發脾氣吧。」綺年其實隱約猜著了一點,但不好說。說起來,喬連波雖然極得顏氏寵愛,但托她母親當年的「福」,幾個舅舅姨母卻都對她並不十分疼愛。

    喬連波聽出了綺年的敷衍,不說話了。扶她上車的吳嬤嬤嘴裡嘟囔了一句,轉身去了後頭。綺年順著車窗看了一眼,看見她跟喬連章說話,心裡不由得咯噔了一下,暗想吳嬤嬤可別是去告狀的,萬一搞得表哥表妹打起來那可就丟死人了。

    馬車一路到了恆山伯府。前幾天下了幾場好雪,今日天氣難得地暖和,卻是地上雪已融化頗有些泥濘。恆山伯府下人們只得在門前鋪起了厚厚的糙席,請夫人小姐們在側門下了馬車踩著糙席進門。

    吳家馬車在前,嚴家馬車在後,吳家女眷已經跨進了門,後面嚴同芳姐妹才剛下車。喬連章騎著馬在後頭同嚴長風說笑,不知說了什麼,嚴長風舉手作勢要敲他一個暴栗,喬連章猛地一拉馬韁,那馬兒在泥地里四蹄亂動,濺起一片泥漿,不偏不倚全濺在嚴幼芳的裙子上,連旁邊的嚴同芳都沾了幾滴。

    嚴幼芳頓時氣得呆了,喬連章啊呀一聲,趕緊勒住馬韁笑道:「真是抱歉,冒犯表妹了。這可怎麼辦?表妹要麼回家再換條裙子?」

    他雖嘴上連聲說著抱歉,眼裡卻有壓不住的笑意。嚴幼芳氣得全身發抖,但當著恆山伯府的下人又不能說什麼。嚴同芳見勢不好,立刻挽住妹妹的手道:「上車回家,請舅母幫我們代說一聲罷。」

    嚴長風臉色也變得難看起來。待要說喬連章,又是自己與他說笑打鬧才致如此,若要不說他,喬連章明明是有意將泥漿濺到嚴幼芳身上。幸而周立年跟吳知從後頭馬車上下來,一見這情景,連忙上去拉了嚴長風的馬韁,說著話給勸開了。嚴長風不能讓妹妹們獨自乘車回去,索性托周立年向吳若釗說一聲,自己圈馬回頭,護送著兩個妹妹便走。

    嚴幼芳坐在車上,氣得直哭:「姓喬的分明是有意如此!有爹生沒娘養的小野種,欺到我頭上來了!」

    嚴同芳又是心疼又是生氣:「滿嘴裡說的都是什麼!若不是你對喬家表妹甩臉子,何至於此?」看看妹妹新做的妝花緞裙上全是泥水,不覺也有些怒意,「只這喬家表弟也太胡鬧了!」

    嚴幼芳抹著淚發狠:「別落在我手裡,否則要他們好看!」

    「行了行了。」嚴同芳也沒有辦法,只得拿過帕子來給妹妹拭淚,「梅花也沒甚好看,我聽說大明寺的梅花林才是京城最好的,趕明兒叫娘帶咱們去上香,好生玩一天……」

    綺年進了門才聽如燕小聲將嚴家兄妹回去的事說了一遍,不由得暗暗嘆了口氣。上一輩舊仇尚未隨著人去而化解,這小一輩的又結上了。嚴幼芳固然是太過嬌縱,喬連章卻也有些過份了。畢竟是年紀小,只知道護著姐姐,卻不知反而給姐姐招了更多的禍事。

    梅花林里已經到了不少姑娘,雖然天氣尚冷,但梅花開得極盛,年輕姑娘們多是好動的,笑語嬌姿,又為梅花增色不少。

    恆山伯夫人招待年長的太太奶奶們,鄭瑾便陪著姑娘們說話,見了綺年略有幾分矜持地一笑:「周姑娘,可有玉如的信麼?」最近她心情甚好,借著冷玉如擺脫了張家的親事,又送了一個碧桃給鄭琨,把鄭大奶奶氣得不輕。唯一讓人不愉快的大概就是韓家拒親的事,但她心裡其實也並未很看得上韓兆――雖說奏對得當,可還不是個六七品小官兒麼,這個沒了,自然有更好的。

    綺年真心討厭鄭瑾。這種人心裡只有自己,別人壓根不當人來看。可是為著打聽秦苹的消息,她也只能堆個笑臉:「去西北路途遙遠,也就是數月前收到一封信,說是總算到了西北。又說那地方風沙大,如今還要防著打仗,信也不能好生寫了。」

    鄭瑾心中聽得更是愉悅,幸而自己沒有嫁給張殊,否則如今吃苦受罪的就是自己了:「玉如也是辛苦,不過她素來賢惠,又是我家的義女,張家在西北門第不低,想來也會過得好的。只可惜她出嫁的時候我還病著,不能送她。」

    綺年咽了口氣,上下打量一下鄭瑾:「鄭姑娘這身衣裳真是鮮亮,半點也看不出是生過病的人。這堆紗海棠花做得更是精緻,遠看跟真的一般。」

    鄭瑾今兒穿了一件滿繡海棠花的裙子,頭上戴著海棠如意形金步搖,倒真是容光煥發。尤其鬢角插的那枝堆紗海棠,手藝確實精湛。她心情好,也沒聽出來綺年語帶諷刺,只抬手撫了一下花朵,輕笑道:「這是宮裡頭新制的,貴妃賞了我幾枝。」

    綺年做恍然狀:「倒是忘了,有貴妃在,這新樣的東西自是少不了的,別家可比不得。」

    鄭瑾被這馬屁拍得心花怒放,卻還端著架子,只矜持地笑了笑。綺年四處望望:「今兒怎不見大少奶奶?倒讓伯夫人一人忙碌呢。」

    鄭瑾隨口道:「她身子不適,今兒不能出來了。」自打出了上回的事,恆山伯雖未明言,卻限制了兒媳婦出入,連張家來人探望都不許多見,等於是軟禁了。加上鄭琨先收了通房碧桃,又納了一個貴妾,鄭大少奶奶更是氣得不輕,索性稱病躺在床上不起了。

    「那――聽說世子新娶了東陽侯府的姑娘?」綺年裝出一臉的好奇,「不知是哪位姑娘。上回去東陽侯府為大長公主祝壽,並沒聽說有位諱苹的姑娘啊?」

    鄭瑾被綺年幾下馬屁拍得通身舒暢,考慮到她又是冷玉如的好友,冷玉如怎麼說在自己這裡也算有功之臣,與她的好友多說幾句也無妨,當下笑道:「你自是不知。秦苹是東陽侯遠房的堂侄女,怎比得了秦采秦楓兩個,縱然秦楓是庶出的,也是大長公主的親孫女,秦苹怎能與她們相比呢。」

    綺年連連點頭:「原來如此。只是今日伯夫人這般忙碌,大少奶奶又不能出來,秦姨娘雖則不好出來招待賓客,也該儘儘孝心在旁伺候才是,怎的不見人呢?」

    鄭瑾嗤笑道:「她呀,她也病了。」

    「這――不是才進門不久麼?」

    鄭瑾平日裡眼高於頂,對秦家姐妹也並不很放在眼裡。偏生她和鄭珊是堂姊妹,秦楓秦采也是堂姊妹,一家是貴妃與太后的家人,一家是大長公主的孫女,大長公主與太后在年輕時又有些交情,京城這些貴婦們閒來無事言談之時,也喜歡將這兩對姊妹拿來比較。細論起來,秦家姊妹的評價還要略高几分。

    鄭瑾自然是不服氣的,恆山伯府出了鄭貴妃,正是興旺的時候,東陽侯府的爵位卻已到了頭,秦家姐妹憑什麼就壓過她呢。鄭瑾倒不是那愛屋及烏之人,卻是恨屋及烏,對秦苹也無甚好感,隨口便道:「也不知她是怎的,進門第二天去給正室奉茶就哆哆嗦嗦的,沒幾日就病了。小家子就是小家子,便攀上了東陽侯府也不成氣候,怕倒是福氣太大了承不住呢。」

    綺年心裡咯噔一下,掩了嘴笑道:「這可哆嗦什麼呢,難不成大少奶奶會吃人?」

    鄭瑾也覺好笑,絲毫沒想到自己這抖摟出來的不僅僅是秦苹沒臉,也是恆山伯府的家醜,笑道:「哪裡,聽說娶進來那天晚上――」猛然驚覺這話不該說,連忙住了嘴道,「她們都在那邊,我送你們過去罷。」

    話說到這份上,綺年自是不能再追問,但這幾句話已經足夠說明秦苹的反常了。按說她也算貴妾,又是鄭琨親自挑了要娶的,何至於見了正室就嚇成那樣子?而鄭瑾說的那天晚上,指的應該就是洞房花燭的那夜,那夜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呢?如果能知道那天晚上的事,說不定這事就可以有個結論了。

    問題是,要怎麼才能打聽到那天的事呢?這件事應該只有鄭家人知道,可是鄭家的丫鬟她沒有一個稍微熟悉點兒的,想打聽都打聽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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