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頁
2023-09-30 06:45:21 作者: 硃砂
「也要問問韓姐姐的意思。」綺年趕緊補上一句。雖說這年頭盲婚啞嫁已成慣例,但她總還是希望韓嫣自己心裡也願意才好。就如冷玉如,張殊無論如何也是她自己選的,心裡明白自己想要什麼,日子才能過得好。
韓太太倒笑起來:「你這丫頭,當真是沒規矩了……」順手替綺年抹了抹鬢邊散發,「正月里也該脫孝了吧?及笄的姑娘,年紀也不小了。吳夫人可有替你----」這話不好問姑娘自己,可是綺年父母雙亡,這親事就得舅母張羅,韓太太又不能去問問李氏。
綺年低頭做羞澀狀:「也有提過。舅母是個厚道人,只是伯母也知道,我這樣兒……」
韓太太也知道這難處,嘆道:「當初我嫁你伯父的時候,不說家徒四壁也相去不遠了,可見只要人厚道知上進,就比什麼都強。」心裡忽然想到一人,又把話咽了下去。
韓嫣從外頭帶著小丫鬟端了茶果進來,看見韓太太摟著綺年,不禁笑道:「看娘這樣兒,倒像又多了一個女兒。」
韓太太笑道:「綺兒還不跟你妹妹一般。」起身道,「我還得去收拾東西,你們姊妹說話兒玩罷。」
綺年見韓太太出去,便拉了韓嫣,先將趙燕恆所說秦苹之事講了,聽得韓嫣也有些變色:「這,這莫非是到爭位上了?綺兒,你怎就答應了呢?」
綺年低頭道:「說了這是最後一次,我也無奈。」為什麼答應?除了無奈似乎還有點別的什麼罷?只是多想無益。
「我與你一起。」韓嫣想了想,「當日他應該不知我們也在,只要我們言語謹慎些,想也無妨的。」
綺年點點頭,又把自己今日來意稍稍透露了一點。韓嫣的臉霎地就紅了,舉手就來擰她的臉:「我把你這小丫頭,拿我來取笑!」
綺年趕緊捂著臉:「噯,我說的可是真話。雖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卻也想你自己歡喜,所以----」
韓嫣收了手,臉上飛起一層紅暈,端正坐了,輕嘆道:「母親也好,你也罷,自然都不會害我,若是不好的,你再不會來說。至於我自己歡喜----人都不曾識得,如何談得上歡喜不歡喜呢?只是若有子如父如母,想來吳二公子定是不錯的。吳夫人寬厚大度,吳老爺----父親與哥哥皆說是端方之人,如此門戶,已經是福氣了。」
綺年遞過來的話,晚上韓太太就與丈夫說了,韓老爺欣然道:「吳家甚好,說來還是我們高攀了。倒難為了周家姑娘,竟來遞這些話與你。」
韓太太笑道:「那孩子自幼是個心熱的,與嫣兒好得什麼似的,想來吳家公子若不好,她再不會來說。倒是她今年也及笄了,親事也該說起來。我想著----老爺看著可有合適的,何不替她說說?」
韓老爺微微皺眉道:「她自有舅舅,成都還有嗣兄,哪裡輪得到我們呢?」
韓太太嗔道:「老爺這便是打官腔呢。這孩子也是我看著長大的,跟我自己的女兒也差不多,如今我們也不是要替她定親,不過是看著有好的提一提,怎就不行?」
韓老爺在這些事上對妻子素來是依順的,聞言便道:「好好,也並非不行,只是她父母雙亡,雖然舅舅得力,總歸不是自己娘家,門第好些的,只怕不好說。」
韓太太笑道:「我難道不知這個理?只那孩子是個通透的,斷不會眼皮子淺的只看著門第。」
韓老爺沉吟道:「若這般說,其實許親家處有個表侄,姓蘇名銳,家裡只有亡母,薄薄有幾畝田產,時常還靠許親家接濟一二,但才學是極好的……」
韓太太喜道:「既如此,老爺就跟許親家提提不好?」
韓老爺道:「只是許親家與吳家交情已久,若有心說只怕早就說了……」
韓太太不以為然道:「這卻也未必。你們男人只顧著外頭的事,哪裡想得到內宅呢?再說我們也只提一提,又不是吳家親自開口,便有不成,吳許兩家也不傷臉面,怕什麼呢。」
韓老爺也覺有道理:「既如此,你便稍稍與許夫人提提,只爀強求。」
綺年渾不知韓太太正熱心替她做媒,歡歡喜喜回家復命。吳若釗與李氏聽了都歡喜,便叫李氏:「先上門去與韓太太說一說。一來霆兒尚未成婚,霄兒不好搶在前頭,二來他也要好生讀書,考出個進士來,將來在舅兄面前也好說話。」
能促成這樣的親事,綺年心裡也高興,回去告訴了如燕如鸝,又嚴命兩人:「如今還未去提親呢,都不許說嘴!」兩個丫鬟自然是答應不迭。
不過這種事總是瞞不住人的,過了幾日李氏就去韓家了,先換了庚帖去合八字,又說了叫吳知霄好生讀書,拿了功名來迎娶的話,韓家自然也願意。
時近年關,吳家又添這樣的喜事,自然是闔家上下都喜氣洋洋的。眼看著進了臘月,周立年來了。
因是綺年的嗣兄,吳若釗不許住到客棧去,收拾了外院一處小院,讓周立年搬進去住著,平日裡也可與吳知霆兄弟論文。頭一日來的時候,還特地整治了一席酒給周立年接風。因是嗣妹,又是一年多沒見了,綺年也隔了屏風做陪。
酒席散後,吳知霆兄弟自去了,周立年便起身,先鄭重拜謝吳若釗對綺年的照顧,又拿了自己的文章出來請吳若釗點評。吳若釗看了幾篇,拈鬚不語,周立年便道:「小侄此次前來,並不敢想著就能中,只是聽說舉人試與進士試相差甚遠,想著下場見識一下。若有什麼,千萬還請舅舅直言無諱。」
吳若釗素來喜歡這樣虛心求教的年輕人,當下也不管別的,拿著筆就將周立年的文章圈點講評起來。綺年在屏風後面聽了片刻,就退了出來。一進內堂,如鶯正等著呢:「給姑娘請安。」
「快起來,快起來。」如鶯已經沒了身契,不算丫頭了,綺年當然不能受她的禮,連忙叫如燕攙了起來,上下打量一下,「看你氣色倒是不錯。」
周立年考中舉人,最高興的莫過於如鶯,等中了進士娶了妻,她也就可以抬姨娘有個身份了,此時也有幾分容光煥發:「托姑娘的福,日子還過得去。」頓了一頓,小心地道,「我們過來,沒給姑娘添麻煩罷?」
「哥哥過來,怎說得上添麻煩。」綺年聽見「我們」兩個字,不由得在心裡嘆息了一下,如鶯還是個通房呢,連姨娘都沒混上,說什麼我們呢?她若總是這種心態,將來周立年娶了妻,夠她受的。一念至此,話也沒什麼興趣說了,問了問路上行程,聽那邊吳若釗還在講文章,便起身先回蜀素閣去了。
周立年的到來在吳家並未掀起什麼大風浪,他自來了京城,除非吳若釗喚他出門,否則足不出小院,只管讀書。吳若釗越發的喜歡,叫他跟吳知霄兄弟一起去書院,明年一同下場。不過他也說了,周立年如今還不足以中進士,只是去試試手。
如此,轉眼之間也就過了年。因去年上元節上出了踩踏事件,今年吳家人都沒敢出門去看燈,加上恆山伯府的梅花會很快就要舉行,姑娘們也就都在家裡研究該穿什麼戴什麼。
「只怕冷,依我說,姑娘還穿件厚厚的披風去。」如燕說著,在箱子裡翻出如鶯當初做的那件水田披風,」這件兒看著不起眼,倒是柔軟暖和咦,那香熏球呢?如鸝,那香熏球呢?」
如鸝呆了呆:「什麼香薰球?」
「原來裹在裡頭的,你前些日子曬衣裳,擱到哪裡去了?」
「我,我不曾看見呀。」如鸝也急了,跟著好一通翻,卻是到處都沒有,「莫不是當時抖開衣裳掉到地上,被人撿走了?」
「算了,若是如鸝看見了必定不會丟的,這都過去多久了,明兒悄悄在府里問問吧,別驚動了人,鬧得沸反盈天的。」綺年有些煩躁,時間過得太久了,未必能找得回來,本來是母親的遺物,這下子一個都沒了,只但願問問還能找回來吧,最要緊是這東西別流到外頭去,萬一惹出點什麼事來怎麼辦!
綺年自然不知道,她在這裡翻天覆地找東西的時候,在京城之中,兩處地方,各有一人正拿著那個銀香薰球把玩。
「少爺看什麼呢?」清明端著洗腳水進來,見趙燕恆手裡握著個舊銀香薰,看著眼生。方才宮裡有人送了個錦囊來,難道就是這個?
趙燕恆回過神來,微微一笑:「沒什麼。」手一縮將香薰球收回袖子裡去了。
清明心裡微微有幾分疑惑,但也沒再多說什麼,蹲身下去替越燕恆洗腳,口中道:「方才看著紫姨娘身邊那個小丫頭又往正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