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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45:21 作者: 硃砂
    「二弟當初去成都,乃是因有人行刺皇后兄長承文伯之故。」趙燕恆忽然又說起了另一件事,「當初皇上意欲舉承文伯入吏部,不想調令未下,承文伯便於途中遇盜傷腿,只得退回山東家中養傷,吏部之缺,由恆山伯舉薦之人出缺。」

    「所以懷疑這事是恆山伯乾的?」聽起來很有嫌疑,但是,「總要有證據才好。」

    「並無實證。然而當日周姑娘與冷姑娘在寺中遇盜,可是曾對我二弟言說,其中有一人曾在成都西山寺偽為僧人?」

    「是有這麼回事。」

    「只怕當日這二人並非想挾持二位,而是想挾持鄭家姑娘。」

    這一點綺年也猜想過:「聽說這兩人熬刑不過死在獄中了?」

    「是被人滅口。」趙燕恆淡淡道,「天牢之中行刑者皆是老手,鮮少有刑訊過重而致死之人。外戚所以可畏,在於其意圖控主,更在於其只慮私利,不恤民生。若真由三皇子繼位,則國必姓鄭,而天下必以鄭氏之直為直,以鄭氏之曲為曲了。更不必說長次二位皇子――必無生理。」

    綺年苦笑:「世子,我可以不聽了麼?」我是良民啊,上輩子活了二十幾年,這輩子又活了近十年,就數這些爭位的最可怕了。那都不是一個一個的死,而是一批一批的死啊!

    「是我言語唐突了。」趙燕恆居然微微露出點歉意來,「姑娘家本不應聽這些的。在下只能保證,今次之後,再也不會來勞煩姑娘,日後若有機會,定當相報。」

    綺年只好擺擺手:「世子也是一片為國之心,民女略盡綿力,既非私惠,何談相報呢。」

    「對了,聽說姑娘如今所做的布料生意,乃是自成都華絲坊入貨?」趙燕恆已經要起身了,忽然又想起一件事來。

    「是。」綺年疑惑地看他一眼,「華絲坊怎樣了?」

    「也並不怎樣。」趙燕恆微微蹙眉,「只是這家絲坊躥起甚快,如今生意已然鋪得不小。姑娘可知道其東家是何等樣人?」

    綺年搖頭:「這卻不知。我所進貨乃是從前有相熟絲坊入了華絲坊之下,我只從這家絲坊入貨,連華絲坊本家亦並不多打交道的。」

    趙燕恆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他生得俊秀,微微蹙眉時居然有種別樣風神,綺年看得晃了晃眼,暗想長得好真是會加分,倘若他長得歪瓜裂棗,沒準兒自己早躲遠了,就算非幫他做事不可,也不會跟他七扯八扯說這麼多。

    趙燕恆並不知綺年在想什麼,回過神來微微一笑:「入寶山不可空手回,姑娘這裡既然有好料子,我也帶些回去,免得又被人說是不買料子的公子。」

    綺年大窘,原來香鈴兒的話已經被他聽見了:「小婢無知,亦不懂識人,只是隨口一說而已,世子切勿與她一般見識。」

    趙燕恆笑起來:「在下當真是要買些料子的。近來華絲坊的新樣衣料已然風行,竟將江南與京城幾家老號的風頭都搶了去。聞聽恆山伯府都特地向華絲坊訂了新樣的衣料獻與鄭貴妃與太后,今年宮中年節,宮妃們都想著看看鄭貴妃要如何妝扮呢。」

    也就是說,鄭貴妃就是那領導cháo流的時尚達人了?綺年暗地裡吐了個槽,隨口問道:「恩科秋闈,不知金公子可曾應考?」

    趙燕恆嘴角露出笑意:「已中了武舉人。」

    「那真是恭喜了,明春恩科再中了進士,就可大登科後小登科了。」

    「這倒不能。以國廷的武藝,還是再磨練摔打兩年再參加春闈為好。畢竟他年紀還輕,且武舉與文舉不同,不中事小,傷身事大。」

    「世子與金公子是好友?」綺年忍不住要問。不說你能進人家內宅,就說你這口氣吧,跟金國廷是你兒子似的。

    趙燕恆笑了:「說來,國廷於我如弟,也算是我看著長大的。」

    嚯,這叫如弟呀?這不是如子麼?

    「先外祖呂氏,與顯國公通家相交。」原來是爺爺輩就開始的交情了。

    「說來國廷能得佳婦,也要謝周姑娘慷慨相助。」趙燕恆眼裡泛起一絲微帶捉狹的笑意。

    綺年卻笑不大出來。衍聖公幼女,倒真是佳婦,只可憐了許茂雲。

    趙燕恆敏銳地看了她一眼:「周姑娘似乎有些不悅?」

    綺年嚇一跳:「豈有此理,我正要恭喜金公子。」

    趙燕恆瞧了她片刻,仿佛瞭然了什麼,緩緩道:「人生世上,身不由己之事甚多,非只婚姻一項而已。」

    綺年情不自禁地就嘴快了一下:「金公子畢竟是得獲佳婦了不是麼?」說完就後悔了,說這個做啥呢?

    趙燕恆卻斂起了笑容,緩緩道:「紅顏知己,舉案齊眉,也並非只是女子所願。」

    綺年微微撇了撇嘴,低聲說:「三妻四妾,又不知是誰所為了。」

    趙燕恆苦笑:「據我所知,韓大人就不曾納妾,可見並非是男子便有齊人之心。」

    綺年嘆口氣:「可是韓伯母卻得了妒嫉之名。」在成都的時候,衙門裡就有官員家的女眷說韓太太是妒婦,不許丈夫納妾,「明明女子皆願如此,卻偏偏還要相互攻訐,真是奇哉怪也。」女人何苦為難女人呢……

    趙燕恆一笑:「也不過是妒羨之心罷。不過,亦有當真情願為夫納妾的……」想起金家大奶奶,不覺苦笑。

    綺年猛然驚覺這話題已經如同脫韁的野馬,跑到南太平洋去了。自己一個未嫁的姑娘,跟外男說話都該低著頭紅著臉才對,如今不但批評起金國廷的親事,居然連什麼納妾的話都說得頭頭是道,這要是從前吳氏還在,非嚇著不可,就是李氏這樣通情達理的,聽見了估計也要訓自己一頓了,果然是言多必失!

    趙燕恆也突然發現自己的話實在不宜與姑娘家說,乾咳了一聲道:「說起來,我那庶妹燕好比周姑娘略小一歲,平日裡也愛青綠之色,可否請周姑娘推薦幾款衣料?」

    綺年暗中鬆了口氣,叫如鵑把衣料拿出來,認認真真給趙燕恆推薦了幾匹較為貴重的蜀錦。從幾回見過趙燕好她便看出來了,秦王妃願意讓庶女跟自己的女兒用相近的顏色,以示一視同仁,可是衣料的貴重程度上卻是要分出來,以示身份不同。她推薦的這幾匹料子,顏色雖好,質地卻不是最貴重的,趙燕好怎麼也算是郡王之女,穿了也不會太顯眼。

    她認真地推薦,趙燕恆就認真地挑選,似乎兩人都把剛才的話題忘記了,倒真像是老闆和顧客了……

    第71章又是一年春來到

    綺年帶著幾匹精挑細選的料子去了韓家。韓太太正為韓兆的親事收拾房子,忙得不可開交,聽綺年說這些料子是李氏送的,不由得拿眼看了綺年一眼,找個藉口打發了韓嫣,這才板著臉說:「你這丫頭,倒會跟伯母耍心眼兒了?」

    綺年嬉皮笑臉地貼著韓太太坐下來:「還是伯母慧眼如炬,明察秋毫……」韓太太為人慡利,跟小輩們也並不端著身份,便是從前冷玉如那個矯情脾氣,在韓太太面前也算是放得開的。

    韓太太沒忍住,嗤地一聲就笑了,在綺年腦門上戳了一指頭:「你這頑皮丫頭,看著規矩,也是個無法無天的。說罷,究竟什麼事?」

    綺年笑嘻嘻地摟住韓太太一條手臂:「伯母如此英明,哪還有不知道的?我舅母滿心想著自己來提的,又怕伯母還在生氣不好看相,所以叫我先來投石問路呢。」

    韓太太其實並非是記恨吳家:「你韓大哥也說了,吳大人真是愛才之人,從前之事既已過去,還說它做甚!只是,吳家公子究竟如何,你韓伯父也不知道呢。」

    綺年一聽就樂了,有門啊!

    「舅舅對表哥教養甚嚴,去年中了進士後,舅舅本叫表哥紮實讀上三年書再考進士,不過明年恩科春闈要讓表哥下場,想必是有些把握了。吳家門風也是清白的,表哥也是個規矩人,房裡只有兩個丫鬟伺候,並沒有……」

    「這孩子!」韓太太輕輕推了綺年一把,心裡已經明白了,就是說吳家二公子屋裡連個通房都沒有的。

    韓太太自己有福氣,丈夫一輩子不曾納妾,自然想著女兒將來也能免了受姨娘的氣,但心裡也明白,這樣的男子難求,尤其是門戶高些的,納妾或有通房幾乎是順理成章之事,即如吳若釗這樣,官居三品,如今家中只有兩個老姨娘,已經要算是難得的了。

    所謂嫁人,其實女兒家嫁的不只是丈夫,還有公婆,尤其是婆婆。李氏其人寬厚,有這樣的婆婆,媳婦的日子好過得多。且前頭有了韓兆議親不成的事,女兒若是嫁過去,公婆心中多少有些負疚,會待她更好些。韓太太盤算半晌,微微點了頭:「待我與你伯父商議商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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