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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45:21 作者: 硃砂
    他是武人,又且少年意氣,怎能忍得住氣?若阮麒不是英國公府已經默認的世子,早便翻臉了。此時強忍著氣冷冷道:「我才剛入京,與郡王世子乃是頭次相見,自不熟稔。倒是聽說阮表弟自幼就出入郡王府,郡王世子乃是表弟未來的舅兄,自必是見都見得厭了罷。郡王世子允文允武,表弟想來也是如此,倒是哪日切磋一下騎she可好?」

    阮麒雖會騎she,但並不精通。阮家雖也是武將出身,但到如今兒孫已不上戰場,蘇氏又自幼便極寶貝這兩個兒子,莫說習武,便是騎個馬也要心驚膽戰唯恐摔到,與嚴長風這等在軍營中摔打出來的武將子弟全無可比。但他怎肯認輸?尤其聽嚴長風說什麼郡王世子是他未來的舅兄,便不由得氣不打一處來,當即冷笑道:「正想向表哥請教呢,可不知要擇個什麼日子!」

    吳知霄大為頭疼,簡直不知這兩位表兄弟究竟是否犯沖,正要想找句什麼話來打個圓場,那邊喬連波已經到了二加之時,穿著那件彩錦的曲裾深衣,盈盈行出。嚴長風瞥眼過去,不由得看住了,對阮麒的應戰之語並未再回答。

    阮麒說了一句不見回答,不由得轉眼看過去,順著嚴長風的目光便看見了喬連波,心下突然明白,暗想這嚴長風竟然是見一個愛一個。綺年及笄那日,她身材高挑,穿著那深色的大袖禮袍飄然若仙,嚴長風便看上了。今日喬連波這件彩錦曲裾出了風頭,嚴長風又看上了這個。想到此人如此見異思遷,便是再好也遠不如自己了,料想綺年也不會看上這般輕浮之人,不由得有些沾沾自喜起來。

    今日請的正賓是韓太太。本來韓家與許家定親,正是要忙著放定的時候,只是李氏親自去請,韓太太卻不過面子,不得不來。席間除了韓嫣之外,就只有自家的表姐妹們了。

    嚴幼芳看看喬連波頭上那枝華貴的鑲硬紅寶石金釵,悄悄扯了一下姐姐的衣袖:「娘不是說,喬表姐是身無分文來投奔舅舅的嗎?」

    嚴同芳一陣頭疼。這個幼妹真是被母親寵壞了,心裡想什麼就說什麼,也不管會不會被人聽見。在廣東時人家都讓著她,如今進了京城了,到處都是貴女,萬一得罪到了,誰還會讓著她呢?當即沉下臉來低聲斥道:「胡說什麼!安安靜靜觀禮就是。」

    嚴幼芳不怕母親,還就是怕長姐,撅了撅嘴安靜了下來。綺年在旁邊聽見了,悄悄瞥了嚴幼芳一眼。吳若蓉在家做姑娘時受夠了吳若蓮的欺壓,如今看著吳若蓮有這般的下場,心裡必定是痛快的,想必在兒女面前也沒少說這些話,只是這些話家裡說說也就罷了,如嚴幼芳這般,可就要得罪人了。不過想來吳若蓉如今也沒什麼要求著顏氏的,也是有恃無恐的吧。可見報應真是有的,當初欺人,如今自己的女兒也少不得被人欺了。

    韓夫人替喬連波梳了頭,給她取了「秀成」二字,三加之後,仍舊是顏氏和吳若釗夫婦擔任了父母的角色訓話。顏氏十分歡喜,說了好些個祝福勉勵的話。喬連波轉過身來,再向席間眾人團團拜過,又遙遙向著男賓席上也拜了一拜,這才禮成。

    既然都是親戚,少不得要歡宴一番,韓家母女雖是外客,卻是今日的正賓,自然也要留下。於是席分男女,隔著一處雕花隔斷,在內外廳中歡飲起來。

    喬連波今日確實十分歡喜,向來有些缺乏血色的臉頰上也浮起了微微的紅暈,格外顯得容光照人。顏氏看著心中歡喜,但看看韓太太,想起喬連波的親事,不由得又有些暗暗著急。

    吳知雯看見韓太太也有幾分尷尬,只靜靜坐著不出聲兒。她今年就已經滿十六往十七上數了,若熬到十八就要算老姑娘,偏偏因著跟韓兆的親事不成,外頭有人說是她的八字太硬云云,一時竟沒有合適的親事。便是有來提親的,也都是吳若釗的下屬。吳若釗倒不是嫌對方官小,而是覺得子弟沒什麼出息,也不願就將女兒隨便嫁了。

    李氏卻是只顧拉著韓嫣的手說話。如今她看韓嫣是越看越歡喜,不由得就動了討來做兒媳婦的心思。只是怕韓家還記著吳知雯的事,一時不好貿然開口。

    眾人各懷心思,心裡話卻是不能在這種地方說的,便說起了閒話。鄭氏有女兒在宮中,有些消息算是最靈通的:「聽說祈福之後,大公主身子好了不少。」

    阮夫人聽見大公主三字就有些尷尬。雖然皇帝未曾公開降罪於阮語,但這消息哪裡瞞得住,京城裡都傳遍了。偏偏因大公主是這一輩里的頭一個,走到哪裡都能聽見議論,真是無處不尷尬。連阮盼的親事都受到了影響,她比吳知雯還要大一點兒,過了年就往十八上數了,阮夫人如今快要愁白了頭,哪天想起阮語也要在房裡罵上幾聲的。

    英國公阮海嶠也是鍾愛這個女兒的,一樣是愁得不行。兩個都是自己的女兒,手心手背都是肉,搞得他也為難不已。

    顏氏自然知道女兒尷尬,卻也不能不讓鄭氏說這話,倒是李氏笑著說:「皇家血脈,自有天子恩澤庇佑,想必會越來越好。聽說太后在祈福之後身子也大好了?」

    鄭氏今日倒真不是有意來刺阮夫人的,笑道:「可不是,太后身子這一好,就想張羅著給永順伯挑二房呢。」

    這新聞倒是京中還未傳開的,不免都要問個究竟。鄭氏笑吟吟道:「永順伯今年也將近三旬了,膝下只有一女,還沒有兒子。伯夫人自生了女兒後便病弱,如今似是不成了,只管拖日子而已。此次永順伯進京時,伯夫人便讓他在京城好生挑一個姑娘。雖此時是納妾,但伯夫人親口說,若是生下兒子,自己死後就可扶正。如今伯夫人也是不放心永順伯子嗣之事,只說看著兒子出了世,自己再咽氣也能瞑目的。」

    李氏不禁道:「本朝律例是不能以妾為妻的,這――」

    「所以永順伯才要求太后恩典呢,據說皇上也答應了的,到時候生下兒子就可扶做繼室。伯夫人為此還寫了一封血書上呈皇上,皇上十分感動。大約開了春太后就要張羅此事了。」

    李氏笑道:「這也好。三皇子要選正妃,永順伯要挑繼室,這可熱鬧了。」說著便瞥了韓嫣一眼,心想得趕在年前先向韓家提提此事,可不要先被別人選了去。

    顏氏聽了心中微微一動,道:「永順伯幾時回封地呢?」

    鄭氏道:「聽說太后捨不得,留在京里住下,又有挑繼室的事,怕還要耽擱不少時間呢。皇上已經賞了一處宅子叫住下,可見怕不會急著回封地的。」

    一場飯熱熱鬧鬧吃完,大家各自散去。李氏回了房便吩咐碧云:「到外頭看著,老爺一回來就趕緊請了來。」

    碧雲去了一會兒回來道:「老爺被孫姨娘請過去了,奴婢去的時候老爺已經進中秋院了。」

    李氏沉了臉,半晌才道:「去看看,若是老爺歇下了就回來報我,我也不等了。」

    碧雲小心答應著,趕緊又去了中秋院,只見小珠在屋子外頭等著,見了碧雲來就陪笑道:「姐姐怎麼來了?」

    碧雲聽著屋子裡隱隱有哭聲,也不說自己的來意,只笑著說起閒話來。

    屋子裡頭,吳若釗坐在椅子上,看著孫姨娘披散著頭髮跪在地上,只覺無奈:「你這時知道後悔了?又有何用!」

    孫姨娘哭得氣噎淚乾:「婢妾也是想著,怕姑娘吃了虧,畢竟姑娘出嫁是一輩子的事――」

    吳若釗一拍桌子:「我難道不知道女兒出嫁是一輩子的事?難道我會害她?太太是厚道人,只你!一輩子都覺得太太要害你!」

    孫姨娘抱著吳若釗的腿哭道:「婢妾知道錯了。太太既是厚道人,求太太給姑娘再挑一門好親事罷。」

    吳若釗氣得真想踢她一腳:「你叫太太給雯兒挑什麼樣的親事?韓家那樣的你都嫌不好,還要哪樣的?」

    孫姨娘不敢說話,只是哭。吳若釗氣得心口都有些疼,站起身來道:「你與其在這裡哭,不如收拾好了明兒去太太跟前盡你的本分,也叫雯兒盡女兒的本分。只是你若要在太太跟前又哭又鬧,倒不如就呆在院子裡了。」

    孫姨娘連忙抹了淚道:「婢妾不敢的,婢妾明日一早就去伺候太太。」

    吳若釗哼了一聲,抬腳走了。出來便見碧雲站在院子裡,見他出來忙上前行禮道:「太太正有事請老爺過去呢。」

    吳若釗跟著去了蘭亭院正房,李氏幫他寬了外頭的大衣裳,便將想為吳知霄求娶韓嫣之事說了:「如今韓家老爺也是正四品了,萬一三皇子選妃再鬧騰著來選一回秀,怕韓家姑娘也得進宮呢。」

    吳若釗對韓家做姻親本就是十分滿意的,如今妻子也說韓家姑娘好,那想必是不差,只是有一條顧忌:「只怕韓家不願……」前頭韓兆跟吳知雯那檔子事兒,吳若釗都覺得沒臉見韓兆,幸而韓兆見了他總是很恭敬地執師生禮,對外且說曾受他指點過寫字,一日為師,終身為師云云,才讓吳若釗心裡舒服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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