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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45:21 作者: 硃砂
月白一句話已經到了嘴邊,看看孔丹微紅的臉,又咽了回去,搖搖頭納鞋底去了。孔丹怔怔坐了片刻,低聲道:「我也不求什麼,只要少爺心裡有我就是了。」
月白瞥了她一眼,到底還是嘆了口氣:「只要你記得這話,將來莫要貪心了就是。」少爺心裡該記得的,是少奶奶,不是姨娘,不是通房。
孔丹眼裡帶著甜蜜的笑意,雙手握著發熱的臉頰:「將來少爺娶一個規規矩矩的高門少奶奶,跟她相敬如賓,我只要好生伺候少爺就行了……若是,若是能給少爺生個孩子……」
月白忍不住道:「能不能生,也還得看少奶奶的恩典。」若是正妻能生,不許通房生也是說得過去的。做人小妾的,哪有自己選擇的權力呢?
孔丹一怔,強硬地道:「只要少爺肯了,我又不想生下庶長子,為何不能生?高門大戶出來的少奶奶,難道不顧名聲不成?」
月白直搖頭:「你若打著將來拿捏少奶奶的念頭,我勸你還是息了這心罷,不要反倒惹惱了少奶奶。」
孔丹冷笑道:「姐姐就是太老實了。自來這後宅的事,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我守著妾室的本分,少奶奶又能奈我何?且老爺和太太對少爺的親事看得極要緊的,自然要挑那賢惠寬厚的少奶奶,斷不會挑周表姑娘或喬表姑娘那樣兒的。」
月白一怔:「怎的又扯到兩位表姑娘身上去了?」
孔丹一時嘴快說漏了,想要將話咽回去已來不及,索性就道:「姐姐你難道就沒看出來?太太督著少爺在外院讀書,不就為著躲兩位表姑娘麼?」
這事月白自然也知道幾分,道:「別胡說。就有----也是松鶴堂那邊那位,跟周表姑娘什麼干係?」
孔丹心道:什麼干係?只怕少爺跟周表姑娘的干係比跟喬表姑娘還大些呢。嘴裡卻道:「聽說大姑太太當初就是不許丈夫納妾,所以周表姑娘到最後連個兄弟都沒有,雖最後過繼了一個,卻也不親,老爺只好將人接了家裡來住著。沒準周表姑娘也像大姑太太----」
月白沉下臉道:「大姑太太也是你能議論的?還不快閉了嘴呢。老爺是心疼周表姑娘才將人接了家來的,如今太太還叫表姑娘幫著管家,可見多喜歡她。你這些話若被人聽見,當心打你的板子!」
孔丹笑道:「我不就是跟姐姐說幾句麼。當初太太叫周表姑娘管家的時候,我還心慌得很,當太太真要給少爺娶了周表姑娘呢。」
月白卻不愛聽:「少爺娶誰都是老爺太太的意思,你快不要說了,我也不想聽。眼看著少爺快回來了,你還不去看看綠豆湯熬得了沒有?」
孔丹想起廚房裡的綠豆湯,這才忙忙去了。月白看著她窈窕的背影,忍不住又搖了搖頭。既命不好生做了丫鬟,就不該去肖想太多。若當真喜歡少爺要做妾,就得守妾的本份。又想守著少爺,又想自己過得自在,哪裡有這種兩全其美的好事呢?
綺年並不知道在孔丹心裡自己跟吳氏都被定性成了善妒的人,她和如燕也討論了一下孔丹的冷淡態度,最後得出的結論是因為要防著自己跟吳知霄過分親近。這事兒也早在綺年意料之中,橫豎平日裡也很少見到孔丹,綺年也就把這事扔下了,並不多去費心。至於嚴長風送的那個娃娃,她也給塞到箱子底下去了。
皇長子妃生了大公主的消息,立刻就傳遍了京城。雖然是個公主,但也是皇孫輩里的頭一個,皇帝親自去看望了,見小嬰兒雖則有些弱,卻生得可愛,十分喜歡。自來皇子公主們都要到了周歲才起大名,皇帝便先給公主起了個小名叫寶兒。
到底是早產,且金國秀因此也有些傷了身子,她只有兩個弟弟,不能進後宮探望,只得又叫金大奶奶遞了牌子入宮求見。不過據說,金大奶奶那日去見過了,出來時臉色卻不好看,有內監說見其眼圈兒都有些微紅,便暗地裡傳說皇長子妃大約是損傷得重了,沒準兒今後子嗣都要艱難云云。
與此同時,皇長子妃早產的原因也沒能瞞得住人。吳知霞從宮裡派了墨畫來,說了皇帝的處置:「只派人去英國公府申斥了一番,對外倒是秘而不宣的,就連皇長子妃也沒說什麼。倒是皇上因此要讓幾位皇子都出宮開府了。」
鄭氏忙問:「是讓所有的皇子都出宮?」
墨畫搖頭道:「皇上說皇長子妃身子還弱著呢,不能挪動;且大公主也弱,都要在宮裡養著,因此長皇子還是住在宮裡,先叫二皇子和三皇子開府,又說要給三皇子選正妃了。」
自來只有太子才能居於東宮不出去開府建第,如今皇帝叫二皇子和三皇子都出宮,是不是意味著……
墨畫如今謹慎多了,低頭道:「皇上只說是因皇長子妃身子弱不能遷動的緣故,倒沒說別的。」
吳若錚示意妻子不要再多問這些,道:「皇長子妃的身子到底是要不要緊?怎麼聽說金家大奶奶都是紅著眼圈兒出宮來的?」
這點墨畫也不解:「皇長子妃的身子是傷到了,可是奴婢去打聽過,並不是外頭傳的那般。皇長子妃底子好,將養個一兩年,照舊能生的。至於金家大奶奶的事……倒是聽說皇長子妃似乎訓斥了她什麼,但那邊兒人嘴緊,再多的就打聽不出來了。」
鄭氏忍不住道:「既是要將養,如今又已經生了大公主,那----」可以讓側妃生孩子了吧?倘若吳知霞能生下長子,皇家可不講什麼庶子不能傳家的事兒。
墨畫低頭道:「皇長子這些日子總陪著皇長子妃……還想拿出銀子來在皇覺寺為大公主祈福呢。聽說皇上已經答允了。」
吳若錚不由地嘆了口氣:「跟姑娘說,只管做好自己的本份。有些事打聽就打聽了,卻莫要因此就動什麼念頭。」做側妃的,想攏住皇子的心,想生兒子,這些都不算錯,但若是因正妃身子傷了不好生育就想著取而代之,這就是逾越了。尤其如今看來,皇長子與正妃感情不錯,這時候要是想去動金國秀,那真是沒事找事了。
關於金家大奶奶為何紅著眼圈兒出來的事,滿京城傳得亂糟糟,但沒幾句符合真實情況。做為目擊者之二,綺年和韓嫣倒是知道得更清楚一些。
「若不是金大奶奶,怕事兒還不至如此。」韓嫣很是感嘆,「你可知道,如今又聽人說,那位秦姑娘當初在家就有婚約的,當日她之所以會遇了歹人,乃是因著想去僻靜處與舊情人幽會呢。」
「這----沒憑沒證的……」
韓嫣微微撇了撇唇:「五城兵馬司巡夜的人抓到了那舊情人,見他衣著破舊卻懷揣貴重首飾,疑是他偷來的,將人拿下。那人嚇怕了,才說這是秦家姑娘與他的。五城兵馬司將事給壓了下來,東陽侯府雖不肯承認,不過也改了口只說要讓金公子納秦苹為妾。只是有了這一說,顯國公府自然更不願意要人了。」
「這麼拖下去也不是辦法吧?」綺年頗替許茂雲憂心,「即使是納妾,這樣的----」這樣的妾納進家來,不是鬧騰嗎?
「算了,都是人家的事。」韓嫣自家還有煩心事呢,「如今恆山伯府又托人來了,父親再拖也拖不過幾日了。你倒說說,前次說到許家妹妹,你為何還要我再等等?」
綺年無言以對。許茂雲和金國廷,到底只是許茂雲一人心嚮往之,還是兩情相悅?兩家長輩又是個什麼態度呢?她這個窺見過一點真相的人,現在真是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左右為難。
不過綺年的這點為難,很快就用不上了。皇后的娘家承文伯府,將皇后的侄女陳瀅送進宮來陪伴皇后,還帶了一位山東孔家的姑娘來。恰好金國廷兄弟得了皇上的特許,進宮見見姐姐,皇后看了金國廷英氣勃勃,孔家姑娘卻是文靜秀美,心裡一高興,當場就給兩人點了鴛鴦譜。
皇后雖比不得皇帝金口玉言,開了口那也是賜婚,因金國廷才十六,皇長子妃嫌他連個功名都沒有,配不上孔家的姑娘----那姑娘可是現任衍聖公的幼女----叫他至少考上了武進士再拿著功名去求娶。孔家姑娘也才十四,等得起,於是皇后也就同意了,還笑說皇長子妃對弟弟要求如此嚴格,真是長姐如母了。
既是皇后賜婚,誰還敢說什麼?定親的又是衍聖公的女兒,以山東孔家的規矩,孔姑娘不過門,金國廷是絕不可納妾的。可是要等他考上了武進士再去求娶----金國廷如今才只是武秀才呢,連舉人都還沒考上,算來至少也要兩三年。孔家姑娘等得起,秦苹姑娘卻等不起了。
綺年聽見這消息的時候,只覺得這事必定是金國秀算好的。這個拖字訣用得好,且是皇后賜婚,又是孔家姑娘,東陽侯就是再怎麼,也不敢在這時候去鬧。拖上幾年,秦苹這個籌碼就真的不能用在別處了,他們是立刻把這個籌碼換個用處呢,還是寧可廢了她也要死賴著顯國公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