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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45:21 作者: 硃砂
    韓嫣今天過來,卻是有件麻煩事要來跟綺年說的。

    「父親這剛進京,恆山伯府就托人遞了話,想將鄭家大姑娘許給哥哥。」

    綺年嚇一跳:「鄭瑾娘?這才兩個月呢,就急著要另找親事了?」

    「可不是!」韓嫣冷笑,「我已對母親說了,鄭家這親事萬萬結不得。父親也沒這攀龍附鳳的心,只是恆山伯處不好推辭。母親想著,最好是快快地尋一門親事,只叫父親說未進京前已然口頭議定了,只等著父親進京,一切都安頓下來再提。」

    「伯母看上了哪家的姑娘?」

    韓嫣嘆道:「母親說許家姑娘人好,家裡也好,我也覺得與她投契。」

    綺年答不上話來。許茂雲確實好,許祭酒和許夫人也好,可是----人家的一顆心,是在金國廷身上呀!

    「別家就----再沒有看得上的?」

    韓嫣嘆道:「雖說是我家挑媳婦,別人家也挑女婿呢。」韓老爺不過是剛進京,雖然連升了兩級,卻只算新貴,立足都還未穩,頗有些人家還要觀望一二,並不想貿然結親。

    「恆山伯怎麼會把主意打到韓大哥頭上呢?」

    韓嫣沒精打采道:「誰知道。沒準兒是怕鄭瑾娘名聲壞了嫁不出去了罷。你倒說說,許家姑娘如何?」

    這可叫綺年怎麼回答呢:「許妹妹很好……不過,此事若能拖一拖,還是拖一拖的好。我也是進京方一年多,依我看,伯父伯母也該多看看。」

    韓嫣嘆道:「誰不想這麼著呢,只是恆山伯府托人遞話,我家得罪不起,可是這鄭瑾又是萬萬不能娶的!」

    「若是她自己看上了別人該多好!」綺年直想嘆氣。這個鄭瑾真害人!

    「喬表姑娘過來了?」湘雲笑盈盈的聲音傳進來,喬連波帶著菱花走進來,跟韓嫣見了禮:「外祖母說多謝韓家姐姐的槽子糕,她正想著要吃這一口呢。這佛珠是二舅母在山東時,從赤山法華院求來的。那寺廟名聲雖不顯,卻是唐代建起來的,這佛珠經寺里法師開了光,韓姐姐帶在身上,能保平安的。」

    韓嫣連忙接了,道過謝就套在自己手腕上。喬連波略一猶豫,就坐了下來笑道:「外祖母讓我來陪姐姐們說說話。」

    她往這裡一坐,綺年和韓嫣的話就不好再繼續下去了,轉而說起針線來。綺年笑道:「我這表妹針線是一等一的好,你沒見她給老太太繡的那四時屏風,尤其是那牡丹花,擺出去都能引來蜂蝶。」

    喬連波不好意思地低下頭道:「表姐又取笑我,哪裡就有表姐說的那般活靈活現呢。」

    韓嫣也笑著跟風誇了幾句,眼看喬連波當真坐著是要跟她們一起說話的樣子,下頭的話還怎麼再說?隨便敷衍了幾句,就起身告辭,走到門邊悄聲道:「過幾日我給你下帖子,到我家去再說話。」

    綺年笑著點了點頭,送了人出去,再回來時正好遇見知霄房裡的丫鬟孔丹,見了綺年屈膝笑道:「正要去見周表姑娘呢,可巧就遇著了。」

    綺年見她手裡拿了個匣子,不由笑道:「這是什麼?」

    孔丹笑盈盈將匣子蓋輕輕一揭,裡頭卻是個娃娃,居然還是個穿著和服的布娃娃。綺年自穿越到這裡來就再沒見過上輩子玩過的那種布娃娃,乍一見竟嚇了一跳,頗有隔世之感:「這是什麼?」

    「是嚴少爺托我們少爺轉送周表姑娘的,說是在廣東那邊兒買來的異國物兒,這個穿的是扶桑國的衣裳。聽說那邊兒還有別的娃娃,竟有那頭髮都是黃的,眼珠還是藍的,跟繡球貓似的,好生嚇人。」

    孔丹一邊說,一邊悄悄打量綺年的表情,口中道:「說來,嚴少爺倒有趣,大男人竟然還買這些個姑娘家玩的物件兒。」

    綺年瞧著有趣,隨口問:「送了幾個?其他姐妹們那邊都是這個樣兒的娃娃?」

    孔丹笑道:「哪裡呢,其餘幾位姑娘送的都是些西洋扇子和花邊兒,只周表姑娘這裡多了一個娃娃。」

    這是啥意思?綺年回憶了一下嚴長風的模樣,只記得是個膚色黝黑十分結實高大的少年:「這娃娃既是異國之物,想必價值也不菲,不好叫嚴家表哥單送我一人,還是托二表哥退回去吧。」

    孔丹依舊笑盈盈地:「這個話只怕我們少爺不好說了。嚴少爺只托我們少爺送東西,沒說再讓少爺把東西退回去。且這娃娃----依奴婢看,倒挺像周表姑娘及笄那日穿著禮服的樣子,沒準嚴少爺就是為著這個才送了娃娃。」

    我會像個日本人?這眼神得有多差!綺年心裡不大痛快:「我去與二表哥說。」

    孔丹眉頭一皺,臉上雖然仍然帶笑,眼神卻微微冷了些:「少爺在外院,周表姑娘過去怕是不大合適,有什麼話,奴婢替周表姑娘帶到就是。」

    綺年抬頭看了她一眼。吳知霄房裡兩個丫鬟,一個月白一個孔丹,取的都是紙的名字,跟松煙項煙恰好湊成一對兒。因哥兒們住的院子都靠著前頭,平日裡這兩個大丫鬟甚少到後頭來走動,因此綺年也很少看見她們,更沒有說過話,也就從來不知道,吳知霄這個大丫鬟居然對她如此冷淡甚至略有幾分說不清的敵意。

    綺年到吳家來,說起來是父母雙亡前來投奔的,但她到底在成都還有個嗣兄,並不算無家可依。且吳若釗也好,李氏也好,對她都如親生女兒一般,雖是表姑娘,闔府里卻都是當正經姑娘來對待的。最重要的一個證明就是在稱呼上。

    大多數丫鬟婆子們,只要見著綺年單獨一個人,幾乎都是稱呼「姑娘」的,有時要區分開來,就稱呼一聲「表姑娘」,像孔丹這般,一口一個「周表姑娘」,時時地要點明她外人身份的,還真是少見得很。

    「如燕把東西接著吧。」綺年也不想再多說,蓋上匣子蓋兒,隨口吩咐如燕把東西接過來。

    孔丹又屈了屈膝:「那奴婢就告退了。」

    第68章人間哪得兩全法

    孔丹回了苦筍齋,見月白正在屋外坐著納鞋底,看她回來便道:「東西送去了?」

    孔丹隨手拉了個凳子坐下,拿出自己做的香囊來也繡:「送去了。你說嚴少爺特地送周表姑娘這個扶桑娃娃,可是為著什麼呢?」

    月白卻是個老實木訥的,聞言便道:「隨少爺們送什麼,怎輪得到咱們做奴婢的來談論。」

    孔丹不以為然道:「不過說說罷了,橫豎又沒有外人。說起來,周表姑娘也及笄了,該論親事了罷?」

    月白納著鞋底道:「這自有老爺太太做主,你又操的什麼心。且上頭還有雯姑娘呢,總得先顧著年紀大的,再來給表姑娘說親。」她雖說性子木了些,但與孔丹也是朝夕相處的,總是比外人更為了解,瞥了她一眼道,「你又想什麼呢?」

    孔丹跟她自幼一起長大,雖則脾性不同,卻是情如姐妹,忍了一會兒終於還是忍不住道:「前幾日見了紅綢,倒比做姑娘時更鮮亮了。」

    月白也見著了紅綢。紅綢做丫鬟時一向軟和,默不作聲的,哪裡也不見出挑,如今做了通房,雖還是那麼柔和沉默,卻是鄭氏賞了新衣裳新頭面,換了婦人打扮,比做姑娘時真亮眼了不少。

    姐妹十年,月白再木訥也明白孔丹的意思,不由得皺了皺眉:「按說各人有各人的想頭兒,我不該多嘴。只是你叫了我十年的姐姐,我也盡著做姐姐的情兒,說你一句。太太是寬厚人,少爺也是重情分的,只要你我盡心服侍少爺,將來求了太太挑個好人家兒放出去,有什麼不好?你的品貌都是一等的,太太必會給你挑個殷實人家,去做正頭主母難道不好?」

    礙著叫了十年的姐姐,孔丹不好回嘴,心裡卻是大不以為然:「去外頭?哪裡能挑到少爺這樣的人才?」

    月白嘆道:「少爺是少爺的命,咱們是做人奴婢的,命里無時莫強求。」

    孔丹不服道:「姐姐這話說的不對。若不去爭一爭,怎知命里是不是我的?」

    月白道:「便是你的,也是姨娘的命,難道還能做主母不成?」

    孔丹一梗頸子:「在少爺身邊做姨娘,強如到外頭小戶人家做什麼主母。」

    月白搖了搖頭,不願再說:「只盼你日後別後悔才是。」將來少爺身邊是要有少奶奶的,那時候你才知道日子難過呢。

    孔丹想起吳知霄俊秀溫和的微笑,就不覺臉上一陣發熱,道:「我自是不悔的。我曉得姐姐的意思,但二少爺是重情的人,我打小就侍候他,縱然將來娶了少奶奶,二少爺也不會虧待我。」

    再不虧待你,難道能讓你越過了正頭少奶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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