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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45:21 作者: 硃砂
「行了,可別說出去,叫人聽見雯表姐也尷尬。」綺年隨意擺了擺手,就把這事拋到腦後去了。
只是這宅子裡,沒有什麼事是密不透風的。蜀素閣里雖沒人傳小珠的話,但卻有人看見小珠自蜀素閣出來。人誰不知孫姨娘跟蜀素閣是從無來往的,這時候忽然叫人過去,無事獻殷勤,必然是有原因的,這些積年的婆子們都是人精子,三傳兩傳,也就跟真相差不多了。
松鶴堂里,吳嬤嬤一邊給顏氏捶腿一邊道:「怕是後悔推了韓家的親事,又去找表姑娘幫忙描補了。」
顏氏嘆道:「當初倒覺得她伶俐,想不到也是個糊塗人。當初拒了,哪有再回頭的道理?縱然老大這會子上門去求,韓家也不能答應的。」
吳嬤嬤窺探著她的臉色,試探著道:「其實說起來,韓家大爺倒是門好親事。韓家姑娘跟周表姑娘是好友,上次來過,看著也是極端莊厚道的一個人,可見家風正,才養得出這樣好女兒。若是,若是姑娘也能找上這般一門親事,雖說男子年紀大些,但----」
顏氏嘆道:「我如何不想讓連波攀上這樣的親事,只是韓家如今風頭正勁,如何肯呢。」眼看著喬連波也快要及笄了,她如何不著急呢?從前想著叫外孫女兒跟兩個孫子都親近些,可是最後都沒有結果。李氏拘著兒子在外院讀書,鄭氏直接給兒子屋裡放了通房丫鬟,到了這個份上,難道還需要把話說明白嗎?
吳嬤嬤不由得急得想落淚:「姑娘自生下來,沒過過幾天好日子。初時那姓喬的嫌姑奶奶生的不是兒子,連洗三和滿月都沒有好生辦。後頭雖生了哥兒,家裡又敗落了。姑娘從小就懂事,跟著姑奶奶學做針線,哥兒身上的衣裳多是她做的,那份兒貼心和孝順,再沒得比的……」
顏氏連連嘆息:「我自是知道她孝順貼心,如今來了,我這周身上下,鞋腳荷包哪不是她做的?只是這親事----若要嫁妝,我自會為她準備,就是折上我這棺材本也無妨,可是----」門第就不是能用銀子來折補的了,「只盼著連章有些出息,還能給他姐姐撐一撐腰。」
「可是哥兒還小著呢----」吳嬤嬤擦了擦眼淚,「周表姑娘跟韓家姑娘好,何不讓她去韓家太太面前說道說道?或者帶著姑娘多去走動一下。韓家太太若知道了姑娘的好,沒準就……」
顏氏搖頭道:「你也太一廂情願了。事情豈是這般容易就能成的?」
吳嬤嬤急道:「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若不試試,怎知成不成呢?且又不費表姑娘什麼,不過是說句話罷了。」
顏氏皺眉道:「當初恆山伯府牡丹宴上,讓她帶著連波去與冷家姑娘說說話,她都不肯,何況這親事,實也輪不到她姑娘家插口。也罷,叫珊瑚探探口風,若她不願,這事也休再說起。」
吳嬤嬤心裡著急。依著她,恨不得顏氏馬上就叫了綺年來,讓她去與韓家說情。只是顏氏既說了這話,她也不敢駁,只得低了頭。忽聽外頭小丫鬟報進來:「四姑太太家來了。」卻是阮夫人笑吟吟地進來。
顏氏驚喜道:「怎的今日回家來了?」又不放心道,「可是阮家老太君答應你回來的?」
阮夫人笑道:「母親放心,自是婆婆許我回來的。」坐到顏氏身邊,低聲笑道:「那府里如今可熱鬧了,婆婆想著叫我回家來托人求情呢。」
顏氏大驚道:「出什麼事了?」見阮夫人臉上喜笑顏開,不由得斥道,「那是你婆家!將來你總要依著婆家過,出了事你有甚可高興的?」
阮夫人收了笑容,卻仍撇了撇嘴:「出事也不是我們娘兒兩個犯的,還不是他納的那些姨娘,教出來的好女兒!今兒宮裡遞出話來了,阮語那小賤蹄子養的貓昨日衝撞了皇長子妃,以致皇長子妃早產了。」
這下顏氏真是大驚失色了:「這,這是怎麼說的!她在三皇子宮裡,怎會去衝撞了皇長子妃?」金國秀肚子裡懷的這個,是皇帝的第一個孫子輩,當初說了有孕,皇帝就高興得什麼似的,加上前頭二皇子的側妃還小產了一個,這一個尤其寶貝,若是因阮語有個什麼好歹,可不完了?
「誰知道呢。」阮夫人所知不多,不過是從婆婆處略聽到了一些,「說是進了宮見天閒得難受,就養了只貓。這貓亂跑,皇長子妃去給太后問了安回來,這貓躥出來,抓著了抬轎輦的太監,太監這一晃,可不就把皇長子妃給顛了一下?當時就叫肚子疼,回宮就發動了。幸好七活八不活,這才七個多月,算是生了下來,是個公主,只是身子弱得厲害。」
顏氏禁不住合掌念了聲佛:「幸而是個公主,若是個皇子,她的罪就大了。這是阮家一家的罪,你當是她一個人的?有什麼好笑!」
阮夫人也知道不該笑,可仍舊心裡忍不住地痛快:「當初就是他硬叫我將姓蘇的賤人生的兒子記在名下,我忍不過這口氣,才將那小蹄子也記到了我名下。誰知小蹄子竟硬生生地頂了我的盼兒進了宮,如今----聽說皇上已下令她禁足了!哼,賤人生出來的小賤人,有什麼好的!若是我的盼兒,怎會出這樣的事。當初只說她伶俐懂事,如今慌了手腳,怕是悔得腸子都青了呢!這才記起二哥的女兒是皇長子側妃,話里話外的叫我回來托側妃遞個話,求皇長子妃恕罪呢。」
顏氏嘆道:「真是造孽!若是皇上當真申斥阮家,盼兒的親事豈不也要----本就被這選秀耽擱了!」
阮夫人說起阮盼的親事,便笑不出了:「如今我真是後悔,當初實不該把那小賤人記到名下,如今她是自作孽,只苦了我的兒!」
話說到這份上,顏氏也不好再說她什麼。當初是阮夫人一時賭氣,不肯給蘇氏這個體面,才硬將阮語也拉上記了名,如今後悔又有什麼用呢?
顏氏嘆道:「如今也不說從前的事了。只是這話----老二未必肯遞進去。」
阮夫人豎起兩道細眉:「再怎麼著,您也是他的嫡母,他敢不孝!」
這句話真算觸到了顏氏的痛處,不由得也有些要落淚:「我的兒,咱們娘兒兩個苦到一起去了----不是自己肚子裡爬出來的,再養不熟。」
母女兩個落了一會兒淚,顏氏才嘆道:「若說往宮裡遞話,第一老二未必肯,第二知霞是側妃,這個情如何去說?皇長子妃小產,她卻去替元兇求情,這難道是怕皇長子妃沒有藉口發落她?倒不如英國公府收拾一批貴重藥材,叫知霞轉呈上去。這是對皇長子妃及小公主都有利的,或可一試。」
阮夫人連忙答應了:「還是母親考慮周到。他平日裡只知護著那起子賤人,這會出了事便慌了。」
顏氏默然。阮海嶠當初只是嫡幼子,上頭有個出色的兄長,沒人將他當作下一任國公爺來教導,直到兄長去了,他以幼子承爵,這才顯出了不足來。只是這話她不好說,當下轉開話題,說起阮盼的親事來:「眼看著過了十六就往十七上數了,好在家世好,你也緊著些兒。」
阮夫人道:「國公爺倒是看上了孟家的小探花,論門第,論人才,都是配得上的。」
「那自然是好,可托人遞過口風了麼?聽說孟家提親的人也不少呢。」
阮夫人不以為然道:「說起來探花雖是風光,卻是也要從七品小官熬起的。孟小探花只是次子,又不能承爵,我家盼兒配他哪裡配不上呢?永安侯府才只是侯爵,又是閒爵,若不是連出了三個探花,又下降公主,也不會有今日風光。細論起來,家底還不如國公府厚實呢。」
顏氏聽了也就罷了:「還有連波,年紀也不小了。你也替她相看著些,有那等家裡做著五六品官的,只要家境殷實,門風厚道,子弟上進……」
阮夫人雖答應著,心裡卻不以為然。五六品官在京城裡雖不算什麼,可也實在不低了。且這樣人家,若想著仕途再進一步,子弟的親事都是助力,總要挑了再挑。喬連波再好,一個父母雙亡,且父親生前還是獲罪貶官,單憑這個,官宦人家誰肯給子弟娶這樣人家女兒呢?說起來,還不如綺年父親是病亡,聽起來還好說些。
母女兩個在屋裡說著話,外頭小丫鬟忙忙的過來,被外屋的琥珀攔下了:「四姑太太在屋裡跟老太太說話呢,有什麼事要回?」
小丫鬟忙站住腳道:「也沒什麼事,不過是韓家姑娘來了,送了一匣子天香齋新出爐的點心,周表姑娘想著老太太愛吃那槽子糕,叫送過來。」
琥珀接了匣子送進去,顏氏一聽,頓時叫琥珀:「取老二媳婦孝敬的那串沉香佛珠來,叫連波送過去,陪著客人說幾句話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