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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45:21 作者: 硃砂
綺年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哆嗦。秦苹在喊出有歹人的時候,大概一半是嚇住了,一半是想到了自己的計劃,可是她如果因此被歹人盯上,不知會怎樣……
「走,咱們趕緊回去吧。」綺年一分鐘都不想多呆,回了吳家才最安全吧。
趙燕恆的馬車駛過幾條街道,一直拐進一條小巷,青衣侍女在一扇黑漆木門上敲了敲,半天,門才拉開一條fèng,周鎮撫頭髮亂糟糟地伸出頭來,一見青衣侍女,連忙把雞窩一樣的頭髮扒了扒:「原來是清明姑娘,失禮了。」
青衣侍女清明皺著眉頭看了周鎮撫一眼,後面趙燕恆已經下了馬車,一邊進門一邊笑看了周鎮撫一眼:「昨兒值夜來著?」
「可不是。」周鎮撫打了個呵欠,儘量把頭髮扒拉得順服一點,「這一大早的,你怎過來了?」
趙燕恆笑了笑:「還早?已經日到中天了。」他雖在說著笑話,笑意卻未到眼底。周鎮撫敏銳地看了他一眼:「可是有什麼事?」否則不會到他家裡來尋人。
趙燕恆眼中閃過一絲冷厲:「秦苹之事,我已問出來了。」
「這麼快?」周鎮撫的睡意也飛到了九霄雲外,聽趙燕恆詳細說了一遍,不由得一拍桌子,「東陽侯這個混蛋!竟然又把主意打到金公子身上!哼,先是你,再是我,又是你家二公子,現在又是金公子,他一個侄女兒到底想要許幾家?我倒想見識見識,是怎樣的天仙神女,竟值得他這般費盡心思!」
趙燕恆唇角微微彎了一下:「倒是聽說過,這位秦姑娘的生母出身教坊,她年紀雖不大,歌舞彈唱卻是家傳。」
周鎮撫冷笑一聲:「好極。我本念著她是個姑娘家,怕也是受東陽侯所制身不由己,既是她自己不尊重,又何必與她客氣!此事交給我----在顯國公府遇了歹人?哼,我若說她本就是去會情郎的,也能找出一百條證據來!」
趙燕恆卻搖了搖手:「自是不能讓她與國廷沾上關係,此事顯國公已然向宮中遞了話,長姐如母,國廷的親事自有皇長子妃做主,別說娶妻,就是納妾也不成。不過,我倒另有想法。倘若你是那殺人之人,殺了一名恰巧撞上的丫鬟,事後卻聽說這丫鬟服侍的小姐口口聲聲說自己遇到了歹人,你會做何想法?」
周鎮撫眼睛一亮:「我必疑心當時有二人目睹我殺人滅口,我只殺了其一,卻有一人逃了----你是說,守株待兔?」
「正是。」趙燕恆微微眯起眼睛,「這二人提到戲班子,極有可能就是與成都那事兒有關。倒是也算膽大心細了,顯國公府那日賓客盈門,若選在那日會面,確是不易被人發現。」
周鎮撫忽然咳嗽了一聲:「且慢,這些都是何人告訴你的?」
趙燕恆瞪了他一眼:「明知故問!」
周鎮撫眨了眨眼睛:「果然是那位綺年姑娘?」
趙燕恆微微皺眉:「姑娘家的閨名,你少叫幾聲也罷。」
周鎮撫嘿嘿笑起來:「不過是隨口叫了一聲----說來,這事也巧,怎的就被周姑娘聽到了呢?」
趙燕恆微沉著臉道:「她與冷家姑娘是好友,聽著前頭聲音不對,才出了紫藤花塢打探的。」
周鎮撫嘿嘿笑道:「說起來這姑娘真是膽氣十足,到了那時竟還能如此鎮定。」
趙燕恆淡淡道:「生死關頭自然鎮定,秦苹豈不也是不言不動逃過一劫?」
周鎮撫連連搖頭道:「非也非也。事到臨頭嚇得不言不動是一回事,事後竟還能將此事細節記得十分清楚,這才是有膽氣呢。」
趙燕恆眉頭一皺:「你可是懷疑她?」
周鎮撫收起笑容擺了擺手:「並非如此。她家中是何情況我已了如指掌,十餘年來在成都行蹤俱是歷歷可查,因父親早亡,母親病弱,她連出門的時候都屈指可數,並無可疑之處。」
趙燕恆懷疑地看了他一眼。周鎮撫好笑道:「為何這般看我?我只不過是覺得周姑娘實在與我們有緣而已。」他眼看趙燕恆又要皺眉,連忙道,「我知道我知道,只不過在這裡說說罷了,斷不會壞了她的閨譽。」他隨手抓了抓臉,嘿嘿一笑道:「不過,若能娶這般一個夫人,倒也不錯。」
趙燕恆皺眉道:「言歸正傳,她們雖聽到了那人說話,卻不知是什麼人,這便是你要查探的了。」
周鎮撫不由得苦了臉:「這沒頭沒尾的,教我何處去查?」
趙燕恆不緊不慢地彈了彈衣袖:「這便是你的事了。」
周鎮撫瞧了他一會,忽然壞笑起來:「怎的,我說想娶她,秀材你似乎不大歡喜?」
「這是什麼話!」趙燕恆臉色微微一沉,「你若是三茶六禮明媒正娶,我為何不歡喜?」
周鎮撫摸著下巴:「我還當你不願她嫁人呢。」
「胡說!」趙燕恆不願再與他胡扯,「你若當真心悅於她,我倒可替你請媒人。」
周鎮撫趕緊搖了搖手:「我如今這刀頭上舔血的日子,她一個嬌嬌嫩嫩花朵兒樣的姑娘,怎麼過得下去。」
趙燕恆沉著臉:「你若不娶,就少說兩句。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萬一傳出去壞了她的閨譽,教她如何嫁人?」
周鎮撫扒扒頭髮,無奈道:「我不說便是。」想了一想,又道,「你自回來也有三四個月了,王妃可有再給你議親?」
「怎麼沒有。」趙燕恆也不太願意談論這話題,「左不過是那些人,秦苹不行,就想著將東陽侯府二房的秦采塞過來。」
「說起來,你也確是該娶親了。」周鎮撫掰著指頭算算,「說來你也有二十五六了吧?以你的身份,早就該娶了。你那繼母王妃雖則居心不良,但郡王爺卻是真心關切你的。若是怕王妃從中作梗,不如我替你往宮裡遞個話,求太后賜婚?如今皇長子妃有孕,永順伯又入了京,太后心中歡喜,必會答允的。」
趙燕恆微微一嘆,索然無味地搖了搖頭:「娶了又如何?若非兩情相悅,也不過如母親與父親一般,貌合神離罷了。再納兩房三房側妃妾室,攪得後宅終日不寧?我自己便是嘗過這苦頭的,何必又再教兒女來重蹈覆轍。」
周鎮撫自覺說錯了話,乾笑道:「多少人家不也是如此過的麼?」
趙燕恆苦笑:「是麼?只是這日子我卻不願過。若是當初父親不曾娶我母親,今日他豈不是與秦王妃舉案齊眉,秦王妃之子便是世子,又何必為了我煩憂。」
周鎮撫尷尬地咧了咧嘴:「這----」
趙燕恆的情緒也只是片刻有些失控,旁邊的清明垂著頭送上一杯茶,他接過來飲了一口,已又恢復了風輕雲淡的模樣,瞥一眼周鎮撫:「你我相識二十年了,我家中之事你也盡知,何必做這副模樣。」
周鎮撫這才放下心來,嘿嘿笑道:「你不在意便好。」發覺旁邊的清明用責備的目光盯著他,連忙又咧了咧嘴,道:「既是你不願娶,包在我身上!」
趙燕恆失笑道:「如何包在你身上?難道你能代我娶不成?」
周鎮撫嘿嘿一笑:「我做媒不行,拆人姻緣卻是拿手的。」兩人都笑了起來。趙燕恆起身道:「我出來也久了,這便回去,你莫忘記往宮裡遞個話,國廷的親事,別人休想插手。」
周鎮撫起身送他,嘴上閒不住道:「我說你該娶妻生子了,國廷也不過比你小八九歲,怎的你似是將他當兒子一般?」
趙燕恆回手要敲他:「別忘了,你比我還年長一歲!」
綺年可不知道趙燕恆居然在這裡跟周鎮撫關心著她的婚事。冷玉如離京二十餘日後,寄來一封信,乃是在半途中遇了驛使,便糙就一書,託了送至京中。因是匆匆而書,信箋既短,字跡亦糙,不過字裡行間倒還輕鬆,只說沿途趕路雖急,但也並不十分辛苦,張英等人對她亦還恭敬,皆呼之為「大少奶奶」,執禮甚周,令綺年及韓嫣不必為她擔憂云云。
綺年看了信,算是又鬆了口氣。冷玉如這樁親事來得有些尷尬,雖然說起來始作俑者是鄭瑾,但張家若是覺得失了面子,少不得也要對冷玉如有些偏見的,要不然張殊接了軍報連堂都不拜就跑了----就算軍情急如火,拜個堂才能花多長時間呢?
至於張殊叫人在京城買宅子安置冷玉如,綺年頗懷疑這是張家的意思,把人扔在京城,然後張家就占據了主動,到時候在邊關是納妾還是娶二房甚至兩頭大,京城這裡都鞭長莫及。此時,冷玉如毫不猶豫提出跟著張殊去邊關,這步棋真是走得正確無比。單看張英的態度就知道了,即使算不上前踞而後恭,態度也是頗有差異的。可見冷玉如這一舉動,至少是已經得到了張家下人們的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