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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45:21 作者: 硃砂
    趙燕恆倒是笑了,對身後跟著的青衣侍女道:「你也等在外頭罷。」

    青衣侍女身材修長,一直垂著頭,此時才抬頭看了趙燕恆一眼:「公子――」

    趙燕恆擺了擺手,跟著綺年進了裡間的小屋,隨手拉過一張椅子坐了,反而對綺年一伸手:「周姑娘不必再多禮了,請坐。」

    綺年很是無奈――這裡到底誰是主人?不過她也不想再行什麼禮了,側著身子在椅子上坐了:「世子來此,想來不是為了買料子罷?」

    趙燕恆笑了笑:「一來是謝周姑娘上次青雲庵相救,二來是謝姑娘上元節送信,三來……」

    綺年很想說,不要再謝了,只要下次再有這樣的事不要找上我就行了。不過趙燕恆接著便問:「前日,姑娘在顯國公府上看見了什麼?聽見了什麼?」

    綺年一怔,本能地假笑:「世子說的是什麼?」

    趙燕恆似笑非笑:「當日姑娘三人面色蒼白,是被什麼嚇住了?」

    這傢伙觀察力為什麼如此敏銳!綺年咳嗽了一聲,正想著有沒有可能說句謊話,趙燕恆已經緩緩道:「東陽侯已經找上了顯國公,要將一位秦苹姑娘許金國廷為妻。這位姑娘想來你也該認得,就是在東陽侯府里落水的那位。」

    綺年心裡一緊,想起許茂雲微微紅著臉看金國廷的模樣,不由自主地道:「聽說秦苹姑娘只是東陽侯府的遠房親戚,金公子卻是未來的國公,這――」

    趙燕恆唇角微微一彎,帶著幾分諷刺:「秦姑娘在顯國公府遇了歹人,已與金公子有了肌膚之親,金府大奶奶親口許下,說金公子定會負責。」

    綺年對於金大奶奶的作法實在也是無法評價,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趙燕恆注視著她:「當日秦姑娘的丫鬟也被歹人殺死在顯國公府,此事――顯國公府已然脫不了干係。我只想――當日姑娘似是也在那附近,可否看見了什麼?不瞞姑娘,國廷不願娶秦姑娘。」

    換誰也不會願意啊!綺年嘆了口氣:「說起來,秦姑娘所謂的遇了歹人,與她的丫鬟死在顯國公府,恐怕是兩回事。只是――我若將當日所聞所見說與世子,世子出了這門,休再提我名字,我更不可能去做什麼證的。」

    趙燕恆失笑:「我自然不會要姑娘去做什麼證。到底是事關秦姑娘的閨譽,豈有對簿公堂之理呢?」

    「還有――」綺年突然想了起來,「我那個銀香薰球,也請世子還我。無論是青雲庵還是上元節之事,我統統都不知道。」

    趙燕恆倒笑了:「這豈不有些自欺欺人?」

    綺年苦笑:「世子明鑑,我不過是一介平民,只想安安穩穩過日子,那些秘事我實在不想知道――我還想多活幾年呢。」

    趙燕恆斂起了有幾分戲謔的笑意,眉眼間倒帶出一絲苦意來:「誰不想安安穩穩過日子呢?安穩是福,可未必人人都有。」

    他突然發這麼一番感慨,綺年倒有幾分尷尬,拿起桌上的茶隨便地喝了一口,清清嗓子:「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只求個心安罷。」

    趙燕恆瞧她片刻,展顏一笑:「說的是,心安即好。」

    他生得俊秀,只是臉色有些蒼白,就顯得線條有些單薄模糊,但凡有人見他,一則被他世子之位逼得不敢多視,二則因他久病之名,不免都只會注意他的病態。如今這展眉一笑,居然平添了幾分神采,跟剛才竟然有幾分判若兩人的模樣。

    綺年也不由得多看了他幾眼。第一次見面在東陽侯府的假山之內,雖然說是見面,其實連個臉都沒見著。第二次則在青雲庵,別說趙燕恆當時臉上抹得烏七八糟,就算是他沒抹成花臉貓,那種情形之下綺年也只顧得上緊張,顧不得欣賞什麼美男子了。倒是此刻,她倒得以從容地端詳一下這位「病名」遠揚的郡王世子:「世子今年去山西……」

    綺年一說出這句話就不由得後悔了。瞎打聽什麼呀,嫌知道得不夠多,死得不夠快嗎?不必說路上的山匪流民,也不必說趙燕恆帶著傷回到京城,單說上元節她去接頭的居然是皇長子妃,這事就必然不是人人都能聽的!不過趙燕恆卻只是坦然一笑:「正如姑娘方才說的,不過是求個心安。國家如此,政事如此,不說什麼匹夫有責,只恆忝居其位,不能袖手旁觀而已。」

    我沒想誇獎你啊親……綺年低頭無語,半晌才嘆了口氣:「其實秦苹的事是這樣的……」

    第66章人生難得知心人

    秦苹的事說起來簡單,只需要聽見的那幾句話就足以證明,秦苹也許得到了東陽侯的授意,也許是身邊的丫鬟挑唆,反正是企圖賴上金家了。

    要依著綺年說,這個計策不見得多麼高明,可是用在金家實在是歪打正著。想想吧,若換了別人家,這種事莫名其妙地賴到頭上來,推都推不迭呢,偏就有金大奶奶那樣的人,居然硬生生地攬了下來。更別說當日還真的有歹人借著喜宴的機會混進了府里,秦苹的丫鬟都被殺了,導致這件本來是無中生有的事,現在卻變成了鐵證!

    「顯國公打算怎麼辦呢?」綺年雖然想著不要問不要問,但想起許茂雲,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秦苹出身實在平平,按說是配不上金國廷的,可是如果東陽侯出面,那這事還真不好辦。而且掛著東陽侯侄女的名義----雖說是個遠房的----要納她做妾都不怎麼好說呢。

    趙燕恆眉頭也皺得很緊,嘆了口氣:「實在是太過湊巧了……」

    綺年忍不住說:「難道就沒辦法了?」

    趙燕恆微微揚了揚眉。他臉色過於蒼白,就顯得眉睫特別的黑而清晰。偏偏他還生了兩道好眉毛,筆直濃黑,眉尾收束如劍,輕輕一揚就帶著幾分鋒銳的味道:「周姑娘很關心國廷?」

    這是什麼話,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關心金國廷做什麼?綺年立刻拉長了臉:「世子切爀胡----請慎言。」本來想說叫他切爀胡言亂語的,話到嘴邊想到了此人是世子,萬不可因剛才多說了幾句話就忘記了兩人之間身份上的天差地別。

    趙燕恆卻不以為意地笑了笑:「國廷為人端方,理當擇一良配。似秦苹那等女子,縱然其舉止並非出自本心,卻也不堪抬舉。」

    這跟我沒關係好嘛,我是替許茂雲擔心啊,要不然金國廷要娶誰關我毛事啊!

    綺年在心裡吐著槽,卻不想趙燕恆又拋了一句:「聽聞周姑娘年已及笄,不知可曾訂下親事?」

    「若是不曾,難道世子要替民女做媒嗎?」綺年實在是忍不住了。你扯那麼多廢話做啥啊?現在不是在講金國廷嗎?

    趙燕恆若有所思地笑了笑,沒再繼續這個話題,轉開去細問綺年聽見太湖石後那兩人的談話了。他問得極細緻,幾乎是要求綺年一字不漏地將當時兩人的對話重複一遍,甚至連語氣都要模仿出來,還要求她做出自己的分析。

    「民女怎能替世子判斷此事。」綺年忍無可忍,「若是誤導了世子,那卻如何是好?」

    趙燕恆淡淡一笑:「無妨,姑娘儘管說,在下自有決斷。」

    你有決斷還來問我做咩啊!綺年心裡的小人已經掀了好幾次桌子了,可是表面上,她卻只能老老實實地坐著,將自己的分析說了一遍。趙燕恆一一聽完,微微點頭:「那兩人的聲音,周姑娘可識得?或是那位韓姑娘,可有覺得耳熟?」

    綺年堅決地搖頭:「我們平日裡都在二門之內,便有出外也少見外男,嫣兒更是剛到京城不足一月,更不識得什麼人了。」

    趙燕恆也並不勉強,起身一個長揖道:「今日耽擱了姑娘的工夫,只是茲事體大,不得不向姑娘詢問一二,還請見諒。」

    媽呀,這還叫詢問「一二」,這簡直跟審犯人也差不多了。綺年心裡嘀咕,卻也只能襝衽回禮:「世子太客氣了,民女薄力實在有限,此次無非是事有湊巧,只怕下次便未必能有助於世子了。」

    趙燕恆直起身來,似笑非笑地看了綺年一眼,並未戳穿她話里的意思:「在下告辭。」

    綺年客客氣氣送他到門口,看著他和那青衣侍女上了一輛普通馬車,轆轆地駛出街口,這才鬆了一口大氣。

    如燕一直在旁伺候,這時候才有些手軟腳軟地道:「姑娘,那,東陽侯府的那丫鬟----死了?」

    綺年以手抵額,低聲說:「分明是那個什麼公子在殺人滅口,大約是那個丫鬟正好碰見。」

    如燕聲音都有些發抖:「他,他會不會看見了我們?」

    「應該不會。」綺年說了一句,突然冒起一個想法。秦苹口稱在顯國公府遇了歹人,而當天偏偏真的有個歹人,還殺死了她的丫鬟----如果她是那個歹人,會不會懷疑當時的目擊者並不只這丫鬟一個?會不會懷疑----秦苹也是目擊者?會不會----也想殺她滅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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