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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45:21 作者: 硃砂
晴書領命,連忙去了。綺年和韓嫣面面相覷,越想越是緊張。韓嫣性子直慡,更是恨不得現在就奔到前頭去問個明白。綺年看她恨不得團團轉的模樣,不由嘆道:「急也沒用,等著晴書的消息就是。」
兩人既不能往前走,又不願回紫藤花塢去聽人說話,但站在這路上也不妥,如燕左右看看,發現不遠處有幾棵多年的繡球花,已長到一人多高,後頭幾塊太湖石,人站到花石之間,外頭也不容易發現,三人便走了過去。一時也無話可說,只對著臉兒發呆。
片刻之後,韓嫣有些等不住了,正想說話,忽然聽見不遠處傳來悉悉索索的腳步聲,一個女子聲音膽怯地道:「再往前就是花園了,我,我們不要再走了。」
綺年和韓嫣對看一眼,都想離開這地方,這時候她們可不想碰上什麼人。但那腳步聲已經走到了近處,另一個女子聲音不耐煩地道:「我的好姑娘,這都什麼時候了,當初讓你跳池子你都跳了,這會子不過是靠花園近點,又怕什麼?」這話說得像個丫鬟身份,可是語氣中卻不無諷刺,顯然未把那女子放在眼裡。
韓嫣已經準備抬腳走了,又收住了腳步。這句話說得不尷不尬,實在不是外人好聽見的。這時候如果出去,若是被走過來的兩個女子發現了,這兩人也必然會想到她們已然聽見了方才的話,豈不糟糕,不如等人走遠了再出來,大家無事。
誰知這兩人就在湖石後頭站住了,方才那疑似丫鬟的聲音又道:「也罷,就在這裡也行。一會兒金大公子從這裡經過,姑娘可要把握好了機會。」
那女子聲音有些顫抖:「可,可我害怕……」
丫鬟不耐煩道:「怕什麼!姑娘在顯國公府里出了事,自然是要顯國公府負責的。」頓了頓,又道,「我知道姑娘想什麼,不過是想著郡王府的二公子罷了。只是二公子雖然在燈節上救了姑娘,可也並沒逾禮處,老爺不是沒使人遞過話,人家趙二公子不答應,可教老爺怎麼辦呢?」
綺年聽到這裡,突然明白這女子是誰了。在上元燈節被郡王府二公子所救的,不是東陽侯府的遠親秦苹姑娘嘛!不過那跳池子是怎麼回事?難道,難道當初在長公主笀宴上打扮成秦采的模樣落進荷花池的,就是這位姑娘?
韓嫣雖然不知道這裡頭的門道,但只聽這些話也知道這兩人要做的是什麼事,不由得拿眼睛去看綺年。綺年也有些無奈,聽這丫鬟的意思,今日這一切都是東陽侯府安排的,若是被她們兩人破壞了,沒準就被東陽侯府記恨上;可若是她們成功了----那金國廷也就太倒霉了吧?
那丫鬟似乎有些不耐煩了,沉聲道:「姑娘自己想清楚些!老爺不是沒給你安排過,上次就是想送你進郡王府的,是你自己沒福,郡王世子不曾從池子旁邊那條路上走。今兒這事姑娘不做也成,左不過老爺送姑娘回家去,只是回去之後的事老爺可就不管了,到時候姑娘是去做填房也好,還是去做妾也罷,都是姑娘自己的命了。」
秦苹的聲音帶著幾分泣音:「我,我若這般做了,即便能----又哪裡能做金公子的正室……」
「姑娘還想著做國公府公子的正室?」那丫鬟好笑起來,「將來金大公子是要承爵的,自然不會納了姑娘做正室。可是姑娘且別忘了,一樣是做妾,是去那鄉下地方做那地主縣官的妾好呢,還是做未來顯國公的妾好?」
秦苹低低啜泣起來,那丫鬟卻不耐煩了:「我過去了,姑娘你自己想想清楚罷,若再不成,奴婢可也幫不了你了。」
腳步聲漸漸遠去,秦苹靠著太湖石低低啜泣了片刻,終於收起了哭聲沒動靜了,也不知是考慮成什麼樣子了。
半晌,綺年悄悄伸出頭去。這裡有三塊高大的太湖石,這邊臨著卵石小路,被一排繡球花遮住。秦苹那邊是在兩塊太湖石之間的空隙里,無論從哪個方向都不好看見,若不是露出了一片衣角,根本就找不到她。第三塊太湖石背面則是幾叢灌木,大約是長在那個位置不方便修剪,枝葉亂披,不怎麼像個樣子。只是被太湖石遮住了,無人注意。
綺年琢磨了一下,覺得如果她和韓嫣如燕三人不發出聲音,還是有可能悄悄溜掉的。她們兩個自然不能去攔著金國廷,但身邊還有個如燕呢,只是要怎麼攔,這卻是個問題。聽起來秦苹也並不願意做這種事,只是身不由己,若就這麼將她揭露出來,她也就算完了。
正想著,忽然聽到一聲悶響,像是有什麼東西落在地上,三人嚇了一跳,都豎起耳朵,接著便聽見分枝拂葉之聲,有人迅速走近,沉聲道:「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在這裡出現!」
不會吧?綺年只覺得頭皮都炸了。聽見秦苹的秘密已經夠麻煩,現在還要再聽見一個秘密嗎?而且這說話之人是個男聲----綺年本能地覺得,這個秘密可能更糟糕!
正如綺年所猜想的,另一個粗啞男聲也響了起來:「在這裡不是更好?任誰也想不到你我會在顯國公府里見面吧?當然,」他似乎是笑了一下,「公子再想殺我滅口也不容易了。」
綺年覺得背後的汗毛唰地就豎了起來。殺人滅口!她和韓嫣對看了一眼,兩人的手不由自主都抓在一起,連呼吸都屏住了。如燕牙齒微微打戰,也死死攥住了綺年的衣角。綺年此時唯一的念頭就是:秦苹可千萬要沉住了氣,若是這時候她叫出聲來,不但她自己要死,還會連累到綺年和韓嫣如燕也被發現。因為她們三個現在的位置其實還不如秦苹的隱蔽,繡球花並不能將人牢牢藏住,只是那兩人恰巧在太湖石的另一邊,看不見罷了。倘若他們圍著太湖石轉上半圈,就能發現這邊的三人。
不會的,他們不會轉出來。綺年不停地給自己打著氣。這邊是通往花園的道路,這兩人既然是在這裡秘密接頭,就絕對不會願意讓人看見。儘管現在道路上連個鬼影都沒有,但並不保證一會兒不會有人過來,所以這兩人肯定不會冒險從太湖石後頭露頭的,那就絕對不會發現她們!
「你胡說什麼!」那位鄭公子沉聲道,「誰要殺你滅口?明明是你們自己蠢,居然整個戲班子都被人端了,我就是要救,這時候也救不得了!」
戲班子!綺年跟韓嫣再次對看一眼。難道----不會是說韓同知在成都端掉的那個戲班子吧?
綺年腦子飛快地轉動著,湖石後的兩人已經迅速說了幾句話,鄭公子冷冷道:「如今只有徐徐圖之了,這是銀票和路引戶籍,你先去戶籍上指定之地定居,我總要等人都押進京城才好想辦法。至於你,立刻離開京城,再不許耽擱!」
那人哼了一聲,似是有些不服,鄭公子冷聲道:「你若想死只管自己去死,不要想拖上我!」
兩人大約是對峙了片刻,鄭公子又冷聲道:「不要翻牆了,你是生怕別人不會發現嗎?換上這個,從側門出去。今日國公府人多,僕役們也不會認得你。」隨後腳步聲響起來,兩人似是走遠了。
綺年只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僵住了,手心濕漉漉的全是汗。韓嫣也是一樣,兩人手滑得幾乎要握不住。綺年眼角餘光瞥見那片露在外頭的裙角這時候才慢慢收了回去,方才秦苹必然也是僵得一動都不敢動。
道路上忽然傳來說話聲,綺年從繡球花叢中看出去,卻金大奶奶和金國廷並兩個丫鬟從花園那邊走了過來,金大奶奶一臉的為難,正說著什麼。剛走到近前,忽然就見湖石後頭猛地有人沖了出來,幾乎是一頭撞到了金國廷身上。
金國廷到底是習武之人,雖然猝不及防,仍舊抬手一抓,準確地扣住了來人的手臂。只是觸手一片滑膩,驚得他連忙撒手後退,這才發現衝出來的竟是個美貌少女,身上的羅衫自領口被扯了開來,袖子也被扯破,露出白如截脂的肌膚,正是方才他手抓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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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金大奶奶失聲驚呼:「這,這----」
秦苹這會兒已經不只是演戲了。方才她一個人靠在那冰冷的太湖石上,因怕被人發現連大氣都不敢出,身子都僵了。這會子猛然聽見人聲,簡直如聞天籟,她甚至沒有看清楚來的是什麼人就沖了出來,這會才看清了金國廷,神智總算恢復了些,想起自己的台詞,拉著金國廷就哭了起來:「公子救命,有歹人!」
金大奶奶一聽有歹人,更驚慌起來,金國廷只覺額頭青筋直迸,沉聲道:「嫂子休要慌張,莫驚了人,狗急跳牆反而不好!姑娘可知那歹人在何處?」
秦苹本來是要扮演一個出來上淨房卻被人扯住非禮的可憐角色,於是下意識地回手指了一下淨房的方向,指完又覺不對,方才那兩名歹人明明是在湖石之後,那手不覺就猶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