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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45:21 作者: 硃砂
大紅的絲綢繡衣,上頭金線繡著大朵的牡丹團花,下擺還有藍色海水江牙圖案,寬展的袖子,裙子是褶裙,穿在冷玉如身上真是富麗堂皇,將她平日裡清冷的氣質都襯得飛揚起來。鄭姨娘看著那正紅色心裡發酸,嘴上卻一味著說著好話:「姑娘真是有福氣呢,只盼著這福氣能庇佑一家子人。」斜眼看看綺年,「可不要被什麼沖了才好。」
冷玉如看都不看她一眼:「就是被沖也是被你沖的。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是什麼主意。告訴你,就是攀上了恆山伯府,你也就是個姨娘,還真以為恆山伯府會拿你當正經親戚看待?你若再說些不該說的,我現在就叫爹給你一紙解契書。」
鄭姨娘臉色大變,有心吵鬧一番,掂量再三卻又不敢了。她不是個傻子,多少也知道恆山伯府為什麼要將冷玉如認為義女,又出一大筆嫁妝叫她風風光光出嫁。如今,冷玉如這個義女,可比她哥哥這個恆山伯府的「遠房親戚」有份量得多了。倘若冷玉如真鬧著叫冷老爺將她休棄回家,恆山伯府是斷不會給她撐腰的。
冷玉如瞥了一眼鄭姨娘的背影,傷感地嘆了口氣,拉住綺年的手:「我出嫁之後,你若方便,還請多照顧一下我娘。」
綺年安慰地握住她的手:「放心,我一定盡力。」
第61章小兒女綺思初動
日子過得飛快,轉眼就到了五月中旬。
太后的病時好時壞地反覆,自己也開始疑神疑鬼,總說命不久矣。皇帝沒辦法,只得從渝州將先太子的兒子永順伯喚了回京。
先太子是太后的親生兒子,做了二十年多的太子,最後卻在一場奪嫡之爭中送掉了性命。雖說他算是受害者,但是也做過些見不得人的事,後頭因為各皇子鬧騰得太兇,當時的皇帝動了大氣非要徹查,結果就把太子做的事也一併翻出來了。
那時候太子已經死了,身後只留下一個庶子一個庶女,皇帝為了叫四兒子這皇位坐得穩當,天下別再因這張龍椅出什麼亂子,一狠心就要把這兩個孩子貶為庶人。最後還是當時的四皇子,如今的皇帝求了情,庶女封了個縣主遠嫁,庶子封了永順伯,也發到渝州去了。
從永順伯這個封號上,就能看見先帝對這個庶子的態度――一輩子老老實實的,保你錦衣玉食,就別再打什麼主意啦。
先帝是無所謂,因為他還有兒子,還會有皇孫,且這個永順伯又不是個嫡子,江山為重,他自然沒放在心上。但是對太后來說,這就是她親孫子,不管是嫡是庶,總是太子的一脈骨血。
當初四皇子出面向先帝求情,太后是極感動的。要知道在天下人眼裡,太子是第一繼承人,那麼太子的兒子也是有繼承權的。至於嫡庶的問題――皇家那是天下第一嫡庶不分的地方,自來坐龍椅的有幾個是原配皇后生的呢?只要有這麼個庶子在,四皇子繼位就總會有人嘀咕,先帝要把這個庶子貶為庶人也是為著這個。結果四皇子親自為侄子求情,先帝誇他有骨肉之情,就是太后也感他的情呢。
不過轉眼就這麼多年了,人也是會變的。太后年紀愈大,就愈思念這個孫子。初時是覺得孫子還能保著一輩子榮華富貴就夠了,如今就有些嫌他不在京里,不能時時承歡膝下。所以,真要深究起來,太后究竟是因為這場病才想叫永順伯回京呢,還是因為想見永順伯才生病,這就不好說了。
「太后糊塗。」吳若釗是這樣對李氏說的,「這些年都無人提起永順伯之事,為的是什麼?太后倒好,非要把人叫進京城來,放在百官眼前,是生怕無人記起永順伯是先太子的兒子嗎?」
李氏對這些政治上的事不大敏感,倒是有女人的視角:「不過一個庶子罷了。太后年紀大了,先太子才是她的親生兒子,如今想見見孫子,也是人之常情。這些年永順伯不是也沒什麼動靜麼?」
吳若釗嗯了一聲,接過妻子奉的茶:「也正是因永順伯十分安分,皇上才許他進京呢。」想了一想,「這些日子又要忙起來了。廣西總兵進京了。」
李氏記不太清楚:「不是說兩廣總兵都由廣東總兵兼任了麼?」
「原廣西總兵既卸了任,自然要進京重新授職的。」吳若釗嘆口氣,「當初不是讓他押運獻俘隊伍入京麼,結果遭了劫。現已查明,劫俘的與年下劫昀郡王世子的竟然是一撥人,看著獻俘隊伍里還押運了金銀之物,見財起意。只這些人倒也狡猾,不在自己地盤上下手,巴巴的隔了州縣去劫,故而獻俘隊在當地查了許久也不曾查著。還虧昀郡王世子被劫一事,承文伯抓到了線索,順藤摸瓜將這些人全揪了出來,立了大功。」
李氏也搖頭嘆息,猛然想起:「當初不是說,二妹夫也在獻俘隊中麼?」
「可不是。」吳若釗連連搖頭,「本是大功一件,只消進了京皇上就要大大封賞的,如今倒成了看管不力的罪了。不過妹夫是跟著廣東總兵浴血海戰的,這海戰的封賞自然不會抹了,只是本來皇上還打算獻俘之時各自再高升半級的,這就沒有了,倒是送了承文伯一份大功勞。」本來是要封京衛指揮使司同知,從三品的官職,現在變成正四品的指揮僉事了。
眼看著到手的半級封賞就這麼飛了,是人都覺得窩火。李氏也只好嘆氣:「那二妹幾時能回來?」
「想也差不多了。若不是當時出事,二妹這時候怕都已經回京了。現下算算,也不過就是這一兩個月的事。」吳若釗跟這個庶妹並不怎麼親近,但畢竟是一家人,能團聚也是好的,「如今嚴家的管家已經先進京相看房舍了。」
李氏跟吳若蓉這個庶小姑子就更沒什麼感情,便說起別的事來:「再有一個月就是綺年及笄。這孩子,去年為著選秀的事家裡都忙得糊塗了,連她的生辰都沒有過,我想著,這及笄禮是萬不能再馬虎了。」
吳若釗也點頭:「女兒家及笄是大事,就照著雯兒的禮辦罷。好歹大妹的孝也出了一年,妹夫的孝又滿了,辦得風光些無妨。平素里有哪家姑娘交好的,統統請來。」
李氏笑道:「只可惜冷家姑娘要出嫁,是不能來了。」口氣一轉道,「雯兒的親事,老爺最近可有相看?」
一提起這事吳若釗就頭疼:「韓家世兄自進了翰林院,辦事十分紮實。前兒聖上問了羅地那邊的蠶桑之事,他當廷奏對得當,皇上十分歡喜呢,說讀書人也不可不知世事,須將書中所學用到實處去,才算是有心於國。你聽聽,多大的誇獎!就是狀元榜眼,也還沒得這份嘉勉呢。」
李氏何嘗不惋惜,想了想道:「韓公子是個好的,老爺可曾想過――替綺兒提一提?」
吳若釗搖頭道:「我何嘗不想著?只是韓家只此一子,太太想想,若是讓我們霄兒娶了綺兒――」
李氏也只能搖頭了:「綺兒處處都好,只是……」只是這身份上不去啊。
吳若釗嘆道:「我也想過。綺兒這親事,要麼從寒門學子裡挑一個,要麼就是勛貴人家的幼子或庶子,並不必聯姻的。」
寒門學子身份低微,能攀上正三品大員的外甥女兒也就足夠了;勛貴人家自有爵位,只要不犯什麼事,並不特別需要找個有力的親家來幫手。即使是要幫手,多半也不會打庶子媳婦的主意。且庶子將來是要分家出去的,到時候自立門戶,上頭又無公婆天天壓著,豈不逍遙自在?
李氏不由得就在心裡盤算起各家勛貴人家的適齡庶子來。幼子什麼的,雖然挑媳婦不像長子那麼慎重,但恐怕也沒有哪家勛貴願意叫嫡子娶個父母雙亡的孤女的,吳若釗也只是說說,重點還是放在庶子身上。
「只是庶子就有些委屈我們綺兒了……」李氏忍不住還是說了一句。綺年論品貌論才能,絲毫不遜於那些名門貴女,自己也是嫡出的,嫁個庶子實在是……
「若日子過得舒服自在,外頭名聲上委屈一些又何妨。且就是要找庶子,也一定要挑那有上進之心的,斷不會挑個窩囊廢。」只要男人有出息肯上進,哪愁沒有好日子過呢?尤其綺年的出身擺在這裡呢,硬體是沒辦法改變的。就是冷玉如,說起來本人比鄭瑾只有好沒有差,可是能嫁給張殊,還不是因為有個恆山伯府「義女」的名頭麼?若是鄭瑾願意這門親事,又哪裡能輪得到冷玉如呢。
李氏也明白,不過是感嘆一聲罷了。想了想又問:「那連波的親事,老太太可跟老爺提過?」她也不過比綺年小一歲,很快就要張羅她的了。
吳若釗擺擺手:「這種事,老太太怎會跟我提起。若老太太不提――你也不要問吧。」就怕出力還不討好呢。
李氏十分感動。丈夫能對她說這樣一句話,那已經是十分體貼了:「我曉得,只是怕老太太跟老爺提,倒叫老爺為難。」她最怕的就是顏氏要把喬連波塞給知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