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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45:21 作者: 硃砂
    「但那也定是恆山伯府里的人!到底是誰會想殺你?」綺年突然想到聽香,「將水潑到聽香身上的那小丫鬟,似乎是鄭大少奶奶的人!」

    二人目光相對,綺年低聲道:「莫非是――鄭大少奶奶知道鄭琨想要納你?」想來想去,這恆山伯府里有理由殺人的,只剩這一位了。

    冷玉如不由自主打了個寒戰:「若是你沒有跟著我……」

    綺年趕緊搓著她又有些發涼的手:「別怕別怕,都過去了。再說,即使我沒跟上你,不是還有張殊將軍嗎?只是他不是應該在得意齋里的嗎?為什麼跑出來了?」

    「只怕是他聞出了安息香的味道……」冷玉如此時只覺身心俱疲,將自己蜷成一團,低聲說,「我已盡力了,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且看老天要如何對我吧……」

    門上一響,綺年抬頭看去,卻是聽香鑽了進來,滿臉急迫擔憂,直到見了冷玉如才鬆了口氣:「奴婢被個小丫鬟潑濕了裙子,硬要拉著奴婢去換,說是去拿裙子又不見回來。奴婢急得要死,好容易等她拿來裙子換好了出門,便撞著碧桐也在尋姑娘,說是走到半途也被人潑了一身的湯水……」

    這不必再說了,顯然,香蘭根本不是鄭瑾娘派來的。聽香方才一路尋到河那邊,聽說冷玉如落水,只嚇了個魂飛天外,直待旁邊的丫鬟告訴她冷玉如已無事,這才鬆了口氣。

    「奴婢看秦王妃竟然也在,不過面色似乎十分難看。恆山伯爺也趕過來了……」

    綺年低笑出聲。趙燕妤存心找她麻煩,卻做了個大大的證人,秦王妃莫名其妙就看了恆山伯府後宅里的陰私之事,必然不會有什麼好心情的。

    恆山伯府下人的腳步倒很快,不一時就請了常來診脈的大夫,替冷玉如搭了搭脈也無甚大事,不過是開了幾帖驅寒壓驚的藥。冷玉如說要回家去,恆山伯府這時候巴不得她快走,當下就準備了車馬送她回冷家。

    對春堂中的夫人小姐們雖則不知道出了什麼事,但見恆山伯夫人離席後久久不歸,也不由得竊竊私語。有些有眼色的如永安侯夫人,便起身告辭。恆山伯夫人在後頭知道了,又趕過對春堂來。這時候她焦頭爛額,挽留也不過是場面話,眾人都是識相的,自然也就都散了。

    綺年跟著李氏在二門處等車,便見秦王妃帶著趙燕妤與趙燕好出來。郡王府的馬車自然是趕到最前頭來,秦王妃正要上車,一眼瞥見了綺年,那目光便冷颼颼地掃過來。綺年只當沒看出來,跟著李氏給秦王妃行禮,恭送她們先上了馬車。

    秦王妃將趙燕妤也叫上了她的車,留趙燕好自己坐著後面的車。甫一坐定,便瞪著趙燕妤:「無事你在園子裡亂走什麼?別人家的事與你何干,看見了還不躲得遠遠的,倒反湊上前去!」

    趙燕妤低頭道:「女兒只是見了周家那丫頭急著去淨房,想著上次在外祖家中……就叫她陪著女兒在園子裡走走……誰知會碰上這些!」

    秦王妃氣道:「周家那丫頭不過是京城外頭來的野丫頭,你是什麼身份,竟也三番五次與她計較?如今倒好,恆山伯府此事,別人只巴不得看不見,你不但湊了上去,竟然還叫春嬌去逮那推人的丫鬟!春嬌這個蠢材,恆山伯府的丫鬟,她竟抬手就打!你可知道這打的是恆山伯府的臉面?」

    趙燕妤自知不對,頭垂得更低,聲如蚊蚋道:「女兒也是嚇得慌了,眼看著有人被推入水中,女兒叫那丫鬟站住,她卻拔腿就跑……」

    秦王妃頭疼地按住額角:「帶你出門,你便生事,這些日子不許再出去了,就在家中呆著,也好生學學刺繡!你看燕好,才比你大一兩歲,如今已經繡得很成樣子了。咱們這樣人家,固然不必姑娘自己動手做什麼,但女紅針指總是要會的!」

    趙燕妤不敢多說,只有喏喏應是,卻在心裡大罵綺年。回了郡王府,便見陪嫁秦嬤嬤迎了出來,笑道:「王妃縣主回來了?英國公家阮大公子來了,給縣主帶了泥人兒和竹根摳的一套茶杯來。三少爺陪著,在後園臨水軒里等了縣主許久了。」

    趙燕妤心裡仍不舒服,撅著嘴往臨水軒去了。遠遠便見荷花池上一座小小軒閣,長窗敞著,裡頭坐了兩個少年。年長的那個十五六歲,是她的同胞哥哥趙燕平,另一個略小些,便是阮麒了。

    趙燕平老遠就看見妹妹鼓著個嘴進來,不由得一陣頭疼。他如今十五六歲,整日裡忙著學文習武,有了空閒便與三五好友或縱馬或說笑,並不願在家中哄著這個壞脾氣的妹子,當下笑道:「妤兒回來了?子瑞帶了好玩藝兒來送你呢。怎的今日出門不開心麼?」

    趙燕妤見桌上果然擺了一排十二個小泥像,捏的是十二生肖,雖不是什麼貴重物兒,卻是栩栩如生,這才歡喜起來,隨手擺弄,便將今日在恆山伯府之事說了,末了忿然道:「每次遇了那周家丫頭便沒有好事!」忽然想起這個周家丫頭跟阮麒也是有過節的,頓時眼睛一亮道,「說來她是你表妹,你替我報仇!」

    阮麒這次養了將近兩個月的傷才能下地走動。他躺在床上之時,阮夫人沒少說他只顧玩耍以致身陷險境,若不是有綺年相救,只怕要在街上凍一夜之類的話。他雖聽得反感之極,但確確實實是被綺年發現並抬回吳府的,此時聽了趙燕妤的話,便不由得有些猶豫起來。

    趙燕妤卻沒發現阮麒的猶豫,仍道:「上次在東陽侯府,我明明都將巴豆下到她酒了,偏你看錯了人,竟只抓著她的丫鬟。我等閒也見不著她,你卻是她的表哥,難道還不能報仇麼?」

    阮麒皺了皺眉,帶著幾分敷衍道:「我雖是她的表哥,也是外男,等閒也不好見面,這如何報仇?」他自六七歲上,就被阮老太君帶著到郡王府里來陪趙燕妤玩耍,到如今也有六七年了。趙燕妤自幼嬌養,這些年年紀長了,越發的有幾分跋扈,他並不喜歡。只是老太君硬要他來,他也不能不來。

    趙燕平有個朋友得了一匹好馬,這些日子都惦記著去試馬,連坐在這裡都十分勉強。此時聽妹妹絮絮叨叨了一番,心早不知飛到哪裡,只是不能放著妹妹單獨與阮麒在這裡,因此巴不得阮麒快些離開,隨口便笑道:「這還不容易,你若娶了她,豈不是天天都能見著,自然就報得仇了。」

    趙燕妤眼前一亮道:「好主意!」

    阮麒險些噴了茶,忙道:「子衡兄切莫開這玩笑,婚姻乃結兩姓之好,從不曾聽說娶妻是為了報仇的。」

    趙燕平也只是隨口說笑而已,他如今也不是那不知世事的孩童,早也從母親處看出些許端倪,只怕將來這阮麒是要與自家妹子成婚的。只是阮麒這般一本正經地解釋,他倒起了惡作劇的心思,笑道:「妻雖不可,子瑞兄卻可納她做妾,如此就不必有什麼顧忌了。」暗想若是自己妹子將來做了英國公世子夫人,那周家姑娘做了妾,到時候妹子想怎麼報仇都可以了。

    趙燕妤倒還未想到自己身上,只是拍掌笑道:「正是!你便納了她做妾便是。」

    阮麒雖然頑劣,但也知道這納妾娶妻的話實在不該在趙燕妤這般未出閣的女兒家口中說出來,不由有些頭疼,隨口敷衍了趙燕妤幾句,又拿出那套竹根茶碗來給她看。那茶碗做得十分精細,竹節外壁上雕了花卉糙蟲,顏色雖只青黃二色,卻自有風味,趙燕妤看著有趣,便忘記了什麼納妾的話,重又歡喜起來。

    雖則說是青梅竹馬,到底年紀長了也要避嫌,阮麒也只略坐了坐便告辭出來。上了馬車,倒又想起趙燕平的話,不由得心下一動,默默把那納妾的想法在心裡來回過了幾遍。

    他再過半年就要滿十五了,英國公府的規矩,少爺們滿了十五歲,就在房裡先放個通房丫鬟。阮麒雖則此時還沒有通房,對這些男女之事卻也略微知道些了,不由自主地便在心裡將綺年的模樣勾勒了出來。

    他在杏林中與綺年初見時綺年還戴著帷帽,還未看清模樣,回家就被父親責罵了一番,後頭又因綺年一跪令他再次被責,故而對綺年簡直恨之入骨,心心念念想著的都是如何報復,倒從未注意過綺年生得如何。此時細細想起來,倒好似突然發現綺年其實也是個美貌少女,她的模樣輪廓,也慢慢在心中浮現出來。一時不由自主想到她在杏林里長身玉立,曳開彈弓打得杏花紛飛的英氣,一時又想到她在松鶴堂繡墩上安靜坐著低眉垂眼的溫順,倒不知心裡是什麼滋味了。

    車裡伺候他的小廝見他半晌不說話,只怕他是遇了什麼事心中不悅,笑嘻嘻道:「少爺怎的半晌不說話?莫不是與縣主拌嘴了麼?」

    阮麒瞪他一眼:「胡說!本少爺幾時與女人拌過嘴?」話猶未了,就想起他當真是與「女人」拌過嘴的,不是別人,正是周綺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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