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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45:21 作者: 硃砂
    不過琥珀自不會把這話說出來,只是略略地提了一句。顏氏卻並不曾理會她的意思,只道:「那點翠釵子雖好,連波卻沒有相配的,我記得這裡有一副琺瑯掐絲的鐲子,雖如今不是什麼稀罕物了,戴著卻對景,你找出來送過去。前兒新做的那天水碧的衫子也找出來,再插一朵白玉蘭堆紗花就得,蝶戀花,看著也清雅。」

    琥珀心下暗嘆,但也只得找出了那副藍色琺瑯鐲子送過去。到了香雪齋門口的迴廊上,果然聽見裡面絲絲啜泣之聲。琥珀禁不住又要嘆息,方要進去,忽聽迴廊上腳步聲響,轉頭一瞧卻是喬連章自書院回來,手裡還拿了一件什麼東西,忙笑道:「章哥兒下學了?這拿的是什麼?」

    喬連章舉了舉手,乃是一隻糙編的花籃,手藝極之精巧,籃上插的花朵也是糙葉染色所編,籃邊還有兩隻糙編蝴蝶,真是栩栩如生。琥珀不由贊道:「真是好手藝,哥兒哪裡來的?」

    「是阮家表哥送的,我拿回來給姐姐頑。」喬連章跑得面上微汗,心裡又著急獻寶,抬腿就進了香雪齋。琥珀攔都攔不住,便聽他在裡頭詫道,「姐姐這是怎的?誰欺負你了不成!」

    琥珀連忙進去,笑道:「哥兒玩笑呢,這家裡好端端的怎會有人欺負表姑娘。」

    喬連波不防弟弟突然闖進來,忙拭著淚正要說話,旁邊吳嬤嬤已忿忿道:「還不是周表姑娘,當著這許多人下我們姑娘的臉面!」

    喬連章睜大眼睛道:「是綺表姐?」他自幼在家中就受幾個庶兄弟的暗中欺負,後頭家裡沒落了,又受外人的欺負,生生的成了一副懦弱性子。自來了吳家之後,顏氏對他極其疼愛,事無拂逆,吳若釗也憐他幼失怙恃,特別囑咐了吳知霄要好生護著些,如此過了一年,膽氣方才大了些,此時聽吳嬤嬤說是周綺年欺負了自己姐姐,便略有些忿然,「表姐做什麼欺負我姐姐?我去問她!」

    喬連波連忙一手抓住了他,瞪了吳嬤嬤一眼:「周表姐是無心的,姐姐這是因眼裡吹進了沙子,所以才哭。你手裡拿的是什麼?阮家表哥怎送你這個?」

    喬連章素來相信姐姐,喬連波既說是眼裡吹進沙子,他便也信了,倚在姐姐身邊道:「我也不知,只是阮家表哥今兒也來書院了,說是日後要在書院裡一起念書。又拿了這個給我看,問我好不好。我說好,他就送與我了。」說著遞給吳嬤嬤,「給姐姐掛在窗口上。周表姐那裡有糙編的鳥兒,姐姐這裡有糙編的花籃,便大家都有東西了。」

    吳嬤嬤喜孜孜接了,口中道:「還是我們章哥兒心疼姐姐。」拿起來去窗口掛了。

    喬連波略蹙蹙眉,問道:「知表弟可有這個?」

    喬連章隨口答道:「有一個,只沒我這個大,也沒我這個精緻。」

    喬連波心下更疑惑:「阮家表哥為甚特意送你一個大的?」她可還記得,當初在杏林里,正是喬連章一腳踢在阮麟的小腿上,鬧了個不可收拾。如今阮麒這般快便把弟弟被踢的事忘記了?

    喬連章不滿道:「阮家表哥從前對我就好的。上回子說杏林里那事都是誤會,為了賠禮便送我一隻香荷包。如今送我的花籃比表哥的大,也沒什麼。」

    喬連波心裡仍舊疑惑著,但也不好再問,先打發了喬連章去做功課,又接了琥珀送來的鐲子,這才關起門來埋怨吳嬤嬤道:「嬤嬤怎的這般嘴快?若真被章兒跑去蜀素閣,豈不是平白地得罪了表姐?」

    吳嬤嬤低頭道:「老奴也只是說句實話。」

    喬連波氣道:「再是實話也不該當著章兒的面說出來。若章兒竟跑去與表姐廝鬧,舅舅舅母又如何看我們姐弟?章兒將來――可全指望著舅舅。」

    吳嬤嬤不敢再辯,低頭不語。喬連章也不好多說她什麼,轉眼看著那花籃道:「阮家表哥特地送這花籃給章兒,當真是將從前的事都略過不提了?」在她心裡,阮麒兄弟二人都十分蠻橫,絕不像那懂禮講理之人。

    吳嬤嬤看著那花籃,心中卻動了一下,但話並未出口,反而道:「大約總是送來賠禮的,姑娘掛著好看便是了。」

    喬連波嘆了口氣,忽又想起一事道:「我給兩位舅母做的鞋還差幾針,嬤嬤你拿出來,趕著做完了好送過去。」

    喬連波這裡做鞋,那邊吳若釗兄弟兩個下衙門到家,各自回房。鄭氏正逗著知霖學認字呢,起身接了吳若錚,見他臉上微帶喜色,不由得道:「老爺這是有什麼好事呢?」

    吳若錚抱了知霖逗了逗,交給奶娘帶下去,方道:「二皇子的那個側妃,小產了。」

    鄭氏一怔:「這――這才一個月就……」上元節後,二皇子的側妃才被診出身懷有孕,這還不到三月,居然就小產了?

    「說著哭著喊著怨正妃害了她的孩子。」

    鄭氏大驚:「這話怎能亂說?可當真是丁皇子妃下的手?」說起來,側妃有孕在正妃之前,且二皇子大婚也不過才半年,確實有點打正妃的臉。宅門裡的那些手段,鄭氏又有什麼不知道的呢。

    吳若錚輕嗤道:「是真是假誰人知道?但這位側妃卻是被禁足了。二皇子親口說她小產之後傷心過甚以至精神昏亂,該好生閉門養病。」

    二皇子的正妃是丁尚書的侄女兒。丁家在朝中雖並不曾因此對二皇子有什麼偏向之處,但整個丁家只有這一位姑娘與皇室搭上了關係。即使丁尚書無意,他也等於是與二皇子在一條船上,做了二皇子的靠山。

    相比之下,這位側妃雖是二皇子生母的外甥女兒,但出身卻寒微。先是搶先有孕,後又指責正妃謀害皇家血脈,樁樁件件,都把自己擺在了丁意如的對面。以至於到了此時,二皇子首先要表的態度,就是他要靠近母族,還是要靠近岳家。結果答案不言而喻。

    「二皇子也有些……」鄭氏忍不住輕聲道,「原不該讓側妃先有孕的。」

    吳若錚笑了笑:「二皇子生母不甚懂事,只顧著跟外甥女兒親近,卻忘記了側妃入宮,先是二皇子的妃子,其次才是表妹。」

    這事與鄭氏關係不大,聽了也就罷了,隨口道:「若為著這個,可也不算什麼好事,老爺何以歡喜?」

    吳若錚笑道:「你當這個是好事?我跟你說罷,是大皇子的正妃有孕了。」

    鄭氏要怔了怔才能反應過來:「是金――」

    「可不是。在寶華殿禮佛一個月,兩日前身子不適,太醫去診脈,診出了三個月的身孕。」吳若錚輕輕一嘆,「顯國公家的孫女,果然不同。怕是什麼與長皇子爭吵私自出宮都是假的,為的就是躲進寶華殿裡這一個月,直到胎氣穩了才出來。」

    頭三個月胎像不穩,易於流產。寶華殿雖然清苦些,但勝在安靜。且滿宮裡都盯著二皇子那位側妃的肚子,誰還顧得上金國秀呢?這不,二皇子那未出世的兒女沒了,金國秀卻平平安安過了頭三個月。

    鄭氏出了半晌的神,苦笑道:「皇子妃這般精明,只怕霞兒――老爺還歡喜什麼呢!」

    吳若錚嘆道:「糊塗!你難道還想著霞兒取正妃而代之?我當初送霞兒入宮選秀,自是想著她能有個正妃之位,然而情勢比人強,明顯是皇上特意要指金國秀給長皇子。這是好事,足證皇上心中看重長子。如今皇子妃精明,對長皇子只有助力。只要長皇子將來平平安安的,我們霞兒自然也跟著平平安安,比什麼不好?我如何不高興?」

    鄭氏不由得低了頭道:「老爺說的是。」她自然知道吳若錚不僅僅希望長皇子平平安安,而是希望他能登大位,如此一來,吳知霞將來也跟著平步青雲,只要不出什麼差錯,一生的尊榮富貴是篤定的,這已經是很好的了。

    第58章牡丹筵各用心機

    恆山伯府的牡丹宴開時,正是殿試後第三天,新科三鼎甲新鮮出爐,眾人的八卦熱情仍然高漲,以至於綺年跟著李氏進了恆山伯府,仍舊到處聽到的都是對於本次春闈的議論。

    以李氏的身份,還不能讓恆山伯夫人出來親迎,出面的是鄭琨的妻子,未來的恆山伯夫人。

    鄭大少奶奶二十出頭的模樣,雖然已經三月了,卻仍穿著海棠紅的緙絲夾襖,下頭是櫻糙色錦裙,頭上梳著繁複的牡丹髻,正中插一枝累金絲鑲紅寶石和珍珠的華勝,兩邊襯著白玉鏤花梳。她有一頭烏油油的好頭髮,只是人卻有些纖弱,臉上雖薄薄敷了脂粉,仍有幾分蒼白。這般華麗的打扮起來,越發顯得那頭髮太過厚密,讓人不由得有些擔心她支撐不住。

    鄭大少奶奶說話聲音也低低的,一聽就有些中氣不足,先給李氏見了禮,便柔柔笑道:「母親在那邊陪著郡王妃說話,一時不得脫身,吳夫人莫見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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