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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45:21 作者: 硃砂
松煙真是左右為難。綺年跺腳道:「你快去!若找不到人,立時回府去叫人出來尋!五城兵馬司的人都出動了,總不會敢有宵小趁火打劫罷?」
這時候確實是吳知霄等人更危險,松煙咬牙道:「小的去看一下,若找不到人,盞茶的工夫就叫項煙回來接姑娘,姑娘千萬別亂走。」這裡好歹還是明亮地方,五城兵馬司的人聽著聲音也不遠了,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
松煙項煙跑了,綺年抱著哭得聲嘶力竭的孩子,心裡想著吳知霄等人,真是急得頭頂冒煙。吳家的兒女們都在那裡,真要是出了事,那真是全完了。還有李氏等人乘坐的馬車,也不知有沒有被驚到。忽然又想到剛才金國秀只帶了兩個丫鬟從這裡過去,還不知有沒有逃脫,腦子裡真是一團漿糊。
此時路上被踩倒的人有些清醒過來,發出呻吟之聲。綺年手裡抱著孩子,便叫如燕去看看,若有傷得較輕的,就先攙起來扶到一邊坐著。有十幾個一起躲在石獅子後面避過這場大禍的人,便跟著一起去攙人。
正忙亂著,便有五城兵馬司的人策馬經過,高聲吼道:「爾等閒雜人等,速速都回家去,馬上就要宵禁,再有人在外流連,統統抓起來。」
有人忍不住道:「這裡還躺著好些人呢……」
那人策馬奔過,回頭罵道:「再給老子廢話,一起抓起來!」
這都是些什麼人哪……綺年無語,看著地上的傷者,道:「不如幾位趕緊說說自己家住何處,若有輕傷能走動的,哪位與他住得略近些,搭把手攙他回去。若實在傷重不好挪動……想來今夜如此大事,衙門裡也該有些說法,終不能滿街受傷的人都拿進大獄裡去。」
當下幾個傷得較輕的便說出自己住處,一同避禍之人有住處相近的,便順路扶了一起回去,實在不能也就無法了,各自散去。綺年抱著個孩子正不知如何是好,只見項煙從街那頭飛奔而來,滿面激動道:「少爺們都無事,五城兵馬司要宵禁了,姑娘快些走吧。」
綺年驚喜道:「都無事?」
項煙點頭笑道:「原來梧桐大街上有宮中侍衛,起火之時儘量攔著不許人亂跑,且火很快就撲滅了,反倒無事。倒是其餘幾道街上有人亂喊什麼起火,鬧成如今這樣子。少爺姑娘們只是被驚著了,並未受傷,都在那邊等著姑娘呢。」
「這孩子怎麼辦――」綺年正發愁,就聽如燕在那邊喊:「姑娘,是,是阮家表少爺!」
綺年和項煙趕過去,果然街角那裡躺在地上的正是阮麒,一身衣裳已經被踩得不成樣子,左腳不太正常地扭在一邊。大約是被如燕的喊聲驚動,慢慢睜開了眼睛,頓時咳嗽起來。項煙急得想去扶,綺年趕緊攔住他:「不要隨便移動,找塊門板來抬他,萬一踩傷了肋骨,移動時傷到肺腑就糟了!」
這時候路邊上的人家也有好心的出來幫忙,綺年拿了些碎銀子給人,拆了人家一塊門板,又拿了些床單之類將阮麒固定在門板上,好抬著慢慢地走。阮麒只睜著眼睛看著她指揮,既不說話,也不反對。
人是在門板上綁好了,綺年看著懷裡的孩子發起愁來。這肯定不能扔在這裡,可是如果抱回去,再怎麼找他的家呢?再耽擱下去,怕是五城兵馬司要來抓人了。正想著還是先回吳家的好,就聽後面有人喊叫,回頭一看,那當時抱著孩子的健壯婦人由兩個婆子攙著,後頭跟著五六個小廝個丫鬟,浩浩蕩蕩地過來。綺年頓時鬆了口氣,連忙抱著孩子迎過去。
那婦人也是拐了腳,接過孩子牢牢抱在懷裡,哭了幾聲心肝寶貝就要對綺年跪下去磕頭,口稱要請教恩人大名,大恩大德無以為報,回家必定為恩人立長生牌位云云。
綺年趕緊搖手道:「快別這樣,這馬上就要宵禁了,快抱了孩子回去吧。今晚這事兒誰也沒料到,能平安無事就好,快回去罷。」
婦人千恩萬謝,看項煙跟如燕吃力地抬那門板,立刻叫兩個小廝去幫忙。綺年也沒拒絕,幾人抬了阮麒,快步到街口與吳知霄等人會合。
果然顏氏等人的馬車也被驚了,幸而離得遠,沒出什麼大事。李氏和鄭氏一商量,就用一輛馬車送顏氏回府,正好叫了府里的人出來找人,另外幾輛就到街口來等著。此時眾人相見,見大家都有驚無險,不由得李氏和鄭氏合了掌念佛。再見項煙抬回個阮麒來,又嚇得魂都快飛了,忙叫抬起了馬車,一邊往吳府趕,一邊叫人請大夫,一邊去阮家送信。
雖說要宵禁,也不可能真把滿街的傷者就扔在那裡不管,因此一行人回了吳府,大夫已經被請來了。給阮麒看了傷,說是腳腕脫臼,幸而不曾骨折,接好了休養數日便無妨。身上倒是多處被踩得青淤,內臟也略有受傷,倒須好生靜養,至少臥床一月才許走動。
這裡剛給阮麒處理了傷處,英國公府便來了人。今夜英國公府的少爺姑娘們也都出府觀燈,因阮夫人不耐走路,阮盼在馬車上陪著母親,雖受了驚卻並不曾受傷。阮麒阮麟二人帶著一群小廝去路邊觀燈,人亂起來時阮麒將阮麟推到路邊上,自己卻被人流裹了去。也虧得他十四五歲的年紀能耐得住,直到了菸袋斜街才被人擠倒,那時人已少了許多,才並未受重傷或是直接被踩死。
阮麟躲過一劫,嚇得哭著回府報信。國公府頓時亂了套,下人們紛紛出門尋找。想不到都未尋著,吳家這邊倒來了人報信兒。阮海嶠親自登門,謝了又謝,聽說是綺年把人救回來的,又要親自來謝綺年,到底是被李氏給推了,只說親戚間理當如此,無須多謝。
吳家這一次少爺小姐們全部受驚不小,喬連波身子弱,知霏知年紀小,全都嚇病了,在床上躺了好幾天。知霖幸而是奶娘抱著留在鄭氏車裡,但也嚇得幾天不曾睡好。連顏氏都連著喝了幾天的定驚安神藥。
說起來,吳家還算是損失最小的,不過是受驚而已。阮家不必說,未來世子爺被踩傷,蘇姨娘哭得鼻涕一把眼淚一把,求著要親自在床邊伺候,不過到底還是被老太君給攆回自己院子去了。
恆山伯府也是闔家出去看燈,世子鄭琨同著一群狐朋狗友騎馬,結果馬也被驚了,他從上頭摔下來,摔折了手臂;恆山伯夫人和小姐都被驚著了。東陽侯府更慘些,說是一位遠房來的親戚姑娘,似乎是名字叫做秦苹的,險些被踩死,最後被昀郡王家的庶子給救了。至於其他勛貴官宦人家,種種情況,不一而足。
總之今年這個上元節,京城算是受了大驚嚇。梧桐大街有宮中禁衛,好歹是死死攔住了受驚的人群,勉強的控制了局面,只是擠傷踩傷數十人,燒傷了七八個。離得最近的柳樹斜街最慘,踩死三十餘人,重傷者近百。算一算,整個京城被踩踏致死的在百人以上,傷者不計其數。
如此大的事故,皇帝十分惱怒。他登基年數也還不太長,好容易今年風調雨順的,廣東打了勝仗,西北軍情平靜,正想著過個順心年,結果先是太后病著總也不見起色,他不好扔了太后自己去城門牌樓上看花燈,就叫大皇子替他去了,結果就鬧出這麼件事來!
百姓死傷個百十人,在皇帝眼裡倒還不算什麼。畢竟上元節不管哪年也總會出點兒小事,只是今年特別的大,又是在一年的頭裡,兆頭就不好。且漸漸的就有流言出來,說上元節這禍,乃是因著大皇子代皇上觀燈的緣故。大皇子是火命,跟這些花燈啊燭火的撞上,難怪要出事呢。還有說得更厲害的,乃是說大皇子命格太輕,到那城門樓子上觀燈的本應該是皇帝,大皇子壓不住,才有了這場禍事。
皇帝聽了大怒,命令去查這流言是從何而起的。說大皇子命格輕,聽起來似乎只是在說他不如皇帝,但往深里想,就是說大皇子沒有做皇帝的命!做為一個皇帝就是這麼奇妙,如果有人在他面前說哪個皇子命格貴重是天生的皇帝命,他必然勃然大怒覺得有人有心篡位;但是如果有人說哪個皇子合格不好做不得皇帝,他也要發怒,覺得必定是有人有心爭奪皇位才貶低其他的兄弟。
可是流言之所以成為流言,就是因為它不知所起,不知所終。皇帝查了一番,並沒查出根源來,反而又帶出另外的說法,說當日大皇子本該帶著正妃金國秀去城樓上,結果兩人因著些事已冷了幾日,大皇子竟帶著側妃吳氏和柳氏去觀燈了,因著城門樓子上沒有正妃壓陣,所以才出了事。而正妃當日一氣之下自己便衣出宮回了國公府,結果又被顯國公罵著送了回來。
關於金國秀便服出宮的事,是墨畫回來說的。上元節鬧了那麼一出,吳知霞關切家中親人,就遣了墨畫回來問平安。
「皇子妃真私自出宮了?」鄭氏十分驚訝。
說起來皇子妃比皇帝的妃嬪要稍微自由一點兒。一般來說皇子成了婚就會自己開府,到時候皇子妃就是一府主母,出門也是可以的。但今年兩位皇子選了正妃,卻因皇子府還未曾竣工,所以一直都住在宮裡,大概要到三月才能遷入皇子府。既是住在宮裡,出入就都要稟了皇后才行,尤其是回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