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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45:21 作者: 硃砂
    「姑娘你看!」如燕一把攥住了綺年的手。那荷花燈山下頭擠著一群的人在看燈,右邊那盞大荷花燈下站了個青衣人,臉上戴著一副紅黑相間的蝴蝶面具,手裡提了盞簡單的四方燈籠,上頭畫了一枝歪歪扭扭的凌霄花,顏色倒是極鮮艷的,旁邊題了四個字:艷奪胭脂。

    「是那人嗎?」如燕的嗓子緊張得有些發乾了,「姑娘,我們過去?那海棠花----」

    綺年也覺得心臟砰砰亂跳:「別急,海棠花不急著紮上去,我們先過去看看。」

    兩人裝做被荷花燈吸引,慢慢靠過去。只是還沒等走到燈下,就見幾個戴著紅臉關公面具的人高聲大氣地笑著擠過來,把那戴蝴蝶面具的青衣人擠在了中間。

    眾人都在仰著頭看那燈,並沒人注意,便是有被擠到一邊的,也因今夜是燈節,街上本來人山人海擠得厲害,便也不曾說什麼,仍舊仰著頭往上看。只有綺年主僕兩個一直在盯著那青衣人,便看見那四五個戴關公面具的往中間一擠,青衣人突然掙扎了一下,隨即人就軟了下來,被戴關公面具的幾人裹著,往街邊暗處退了下去。青衣人站過的地方似乎有幾滴血跡,但隨即被擠上來看燈的人踩踏過去,了無痕跡。

    如燕手都抖了,如果不是在夜色之中,人人都能看出她臉色慘白:「姑娘,姑娘----這是----」

    「鎮定。」綺年緊咬著嘴唇,拉著如燕的胳膊繼續往前走,一直站到燈下仰頭看了一會,才慢慢地走開,「我們既沒露出虎頭面具,又沒拿出海棠花,不會有人知道是我們。」

    其實綺年說得嘴硬,腳底下也有點發飄。殺人,又見殺人!怎麼到了古代來這六七年,比她上輩子活了二十多年見的殺人都多啊!青雲庵那個混蛋到底是誰?讓她送的到底是什麼信啊!現在她倒真有點後悔沒有直接去找周鎮撫了。但是轉念一想,若是去找周鎮撫,說不定死得比現在還快些……

    「別怕,別怕……」綺年在帷帽後面不停地嘟囔,也不知道是安慰如燕還是安慰自己。不過方法雖然阿q,倒還有點效果,念了十幾遍之後,心跳果然沒有那麼厲害了,「我們先回去再想辦法就是了……」

    如燕緊緊地攙著綺年,眼睛不由自主地四下掃視,若是有戴面具的人走得太近,她就禁不住地緊張。兩人沿著街邊的屋檐下默默走了一會,前面便是菸袋斜街的另一個街口。從這裡轉出去就是另外一條街,那條街上多是商販,扎的燈少,擺攤子賣風車、面具乃至胭脂水粉的卻極多,有些人在那邊找不到位置,索性就在菸袋斜街這邊的街口擺上了攤子。

    其中一個攤子上擺著各式面具,不少還塗了金粉,在旁邊燈光的照耀下熤熤生輝。不過吸引綺年目光的卻不是那些面具,而是站在攤子前面挑東西的人----那是金國秀,身邊帶著兩個丫鬟,其中一個綺年在大明寺里曾經見過,似乎是叫隨月的。

    「皇----」如燕及時把後面兩個字咽了回去,「她怎麼出來了?」皇子自然也是可以攜妃嬪們出來看燈的,但一般也都是在祥雲牌樓上,還要有侍衛前呼後擁,怎麼可能讓金國秀自己帶著兩個丫鬟就出來呢?

    「如燕,你看隨月手裡----」

    隨月手裡提了一盞簡單的桶形燈籠,上面畫了一枝鮮艷的海棠花,旁邊是四個娟秀的字:艷奪胭脂。

    「那是海棠花,不是凌霄……」如燕小聲地說,「姑娘你不會覺得她是----」

    綺年說不出話來。其實凌霄花本身並不是純正的紅色,更沒聽說過用艷奪胭脂來讚美,倒是海棠花比較合適。但是隨月這燈籠上面的字,就只是湊巧?

    綺年正琢磨著,忽然看見金國秀從一疊面具里挑出一隻描紅灑金的蝴蝶面具,拿在手裡看了看,像是十分歡喜的樣子,竟然直接戴到了臉上。而她身邊的隨月似乎很不經意地將手中燈籠撥了撥,燈籠滴溜溜轉了半圈,露出另一面繪就的一枝凌霄花!

    「是她!」如燕差點叫出來,勉強壓住了聲音。

    綺年握緊了手裡的銀香薰花球,下定了決心:「走!」兩人擠到攤子前面,綺年一偏頭,帷帽就被旁邊人碰了下去,露出裡面的虎頭面具,還有插在髮鬢邊的幾朵海棠。

    金國秀轉過頭來,她的臉被遮在蝴蝶面具後面,兩人的目光在空中輕輕一碰,綺年微微點頭示意,手上已經把銀香薰球塞進了她手裡。如燕撿起帷帽重新給綺年戴上,兩人專心致志地挑起面具來。金國秀主僕則放下那個蝴蝶面具,逕自朝前走了。兩撥人擦肩而過,好像從來沒有過交集一般……

    第53章驚失火天災人禍

    一直到金國秀消失在人群里,綺年和如燕的心還在砰砰亂跳,手下無意識地把人家攤子上的面具翻了個亂七八糟。直到松煙忍不住開口道:「姑娘想要什麼?」綺年才猛然醒悟過來,慌忙隨手扔下一把銅錢,隨便拿了個雉雞面具就走了。

    「姑娘,那邊是廟街,賣面具的多的是,姑娘要不要去看看?」松煙覷著綺年手裡那個雉雞面具,覺得這玩藝實在不值幾十個銅錢,「姑娘要買東西只管吩咐小的,小的去替姑娘買。」免得花冤枉錢。

    綺年本來就無心買這些東西,只是慌亂之中抓了把錢給人家,哪裡數過多少,聞言勉強鎮定一下,笑道:「也是,我也不曉得這些東西的好壞,只是看著有趣兒罷了。想來也只戴這一夜,不買也罷,倒是有什麼新鮮小玩藝兒你幫我挑些。」說著叫如燕拿了五百銅錢給松煙,唬得松煙連連搖手:「哪裡用得著這麼些,一車也給姑娘拉回去了。」

    綺年笑道:「我哪裡要一車東西。不過是楊嬤嬤、珊瑚、湘雲和如鸝都在家裡不能出來,也給她們帶些回去頑頑罷了。有多的,你和項煙分了就是。今兒耽擱你們去看燈山,我也怪不好意思的。」

    就是給四個人帶東西,也無非是百十個錢的事,下剩的足有三四百錢。自然,松煙作為吳知霄的貼身小廝,時常得他的賞賜,幾百錢也並算不了什麼,然而今夜也不過是盡了盡本份,並沒額外做什麼,便平白得了賞賜,心下也是快活的,笑道:「不過跑跑腿兒,就得姑娘的賞,小的們倒覺臉紅。」心想怪道府里都說周表小姐做事大方得宜,果然是比喬表小姐更像是老太爺的外孫女兒。

    果然松煙會挑東西,順著幾個攤子走過去,項煙懷裡就抱了一堆。有泥人兒糖畫兒,也有些桃木梳子琉璃珠花之類,不說昂貴,卻也頗有些民間風味。綺年看著項煙已經捧了兩手,不禁笑道:「這也就成了,我們往回走罷。」

    正說著,就聽菸袋斜街上一片混亂,隱隱有人叫著:「著火了,著火了!」人群漸漸騷動起來,有不少人便亂擠起來。

    綺年臉色一變。這麼多人,若發生了踩踏事件那就是慘不忍睹的大麻煩!

    「快,我們去那邊!」稍遠處有家富貴人家,門口蹲了兩個白石獅子,如今看來,只有那個地方能躲一躲,不至於被人流捲走。

    松煙項煙護著,四人艱難地擠了過去。這時候街上已經亂了,遠遠就聽人喊:「梧桐大街燈山起火了!」這條街上已經是亂成一團,攤子被踩得不像樣子,人流更是相互擁擠,有那體弱的被擠倒,只叫得一聲就沒動靜了。

    綺年一手抓著石獅子,一邊向著旁邊的人叫道:「都往街邊上走呀!把路讓開,越亂越要踩死人的!」只是混亂之中,有多少人聽見她的聲音?眼見有人頃刻間被踩倒下去,掙扎幾下爬不起來就沒了動靜,綺年也只能轉過頭去,不忍再看。

    有個婦人抱了個孩子,踉蹌地被人擠著向前。她也想擠到石獅子邊上,奈何只沒有力氣,眼看差著一點兒就要被人流裹攜而去,便猛地舉起孩子,哀求地看向綺年。綺年一咬牙,向如燕道:「扯住我的腰帶!」放開石獅子,伸出雙手去接那孩子。

    如燕嚇得半死,自己也放開雙手死抱住綺年的腰,後頭的松煙也顧不得避嫌,又抱住她的腰。三人結成了一串兒,旁邊有幾個也借著石獅子蔽身的也伸手出來幫忙抓著,終於是把那兩三歲大的孩子接到了手裡。只那婦人卻被人流沖走了。

    那孩子被嚇得號啕大哭,綺年抱著他,這時候也來不及哄了。總算這條街上人還不算太多,遠處似乎是來了五城兵馬司的人維持秩序疏散人流,漸漸的街上人少了,只留下滿地被踩傷踩死的,足有二三十個。

    綺年等人也被擠得發亂裙斜,松煙一騰出手來便急道:「不知少爺怎樣了!」吳知霄他們去的正是梧桐大街,是事故發生的地方,必然比此地更亂些!

    綺年也是驚魂方定,喘著氣道:「你們快去看,這時沒事了,我與如燕在這裡等著就是。何況還有這孩子,沒準會有人回來找。」看那婦人還是十分健壯的,該是能逃得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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