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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45:21 作者: 硃砂
    「虎頭面具,絹扎海棠----」綺年煩得要死,「叫我到哪裡去弄這些東西!」

    如燕遲疑一下:「依奴婢看,去求求霄少爺?」

    「別----」綺年趕緊擺了擺手,「這樣,你去找松煙吧,讓松煙幫忙,就說是你想備下,上元節的時候拿出來逗我開心的。上次舅母都說過話了,我可不好再私下裡去求表哥給捎帶東西。」

    如燕想想也是:「那奴婢現在就去二門上看看,這離上元節只五天了,今日就得先跟松煙說了。」說罷自己出去,就叫如鸝進來伺候。

    本來蜀素閣里湘雲和珊瑚年紀比較大些,又是顏氏和李氏撥過來的身邊人,理當以這兩人為首。但湘雲極知趣,平日裡綺年不喚她,她也不常進內屋,只管著外頭的婆子丫頭們,將個蜀素閣的瑣事打理得妥妥貼貼。

    如此一來,珊瑚倒是沒了什麼可做的事。綺年只說她是顏氏賞過來的人,不可勞動了,曾當著她的面吩咐如燕和如鸝不許偷懶累著了珊瑚。自從顏氏幾次斥責了綺年之後,珊瑚自己也覺得不好再到綺年面前來,得閒便只管給綺年做些針線。如此一來,蜀素閣有內有外,倒是井井有條。

    如燕出去沒一會,如鸝悄悄在門口探了探頭,片刻之後,逡巡著進來:「姑娘回來了?」上次被綺年命令禁足,她最初幾日還有些不服氣,及到後頭如燕告訴她吳知雯與韓兆的親事作罷了,她才明白自己說的話究竟引發了怎樣的後果,這才有些害怕起來。加上被如燕狠狠訓斥了一頓,這些天話已少了許多,也不太敢往綺年面前湊。

    綺年看了她一會,終於還是嘆了口氣。到底是跟了自己六年的人,且也是忠心的,只是嘴快些,眼皮子淺些,也並不是什麼大罪。

    「前些日子的事,想明白了?」

    「想明白了。」如鸝低著頭,「奴婢要是不說,姨娘縱然能從別處打聽到,也就不關姑娘的事了。」

    綺年再嘆口氣,叫她過來:「幸而舅舅舅母是明理的,知道是孫姨娘眼皮子淺。若他們惱了我,咱們主僕三個怎麼辦?我倒也罷了,舅舅舅母縱然生氣也不能將我怎樣?可你呢?幸而你是我的人,若是吳家的人,只怕日後就要尋個錯提出去賣了。到時候說不定你還懵懂呢!」

    如鸝低頭不語。綺年續道:「我知道你不怎麼服氣如燕。不錯,如燕未必比你機靈,可是遇了事她會想想,若沒把握的話她便不說。你日後只消做到了這一條,我也就滿意了。」

    如鸝小聲應了聲是,眼圈微紅道:「奴婢都記著了,姑娘還叫奴婢回裡屋來伺候吧。」

    綺年摸了摸她的頭髮:「你只消真想明白了,回來就是。我只帶了你和如燕兩個,不讓你們在屋裡,還讓誰呢?」

    如鸝便高興起來:「姑娘今兒出去可累了吧,奴婢給姑娘捶捶腿?」

    綺年笑笑:「才走幾步路呢,不累的。當初咱們在成都的時候走的路比這多著呢。如今來了京城,倒連院子裡都不大去了。」

    如鸝端詳著綺年的臉道:「奴婢倒覺得這麼著才好呢。如今過了這一冬,姑娘比在成都時白淨得多了。當初姑娘剛來的時候,就有人在背後議論姑娘不如喬表姑娘白淨。」

    綺年一笑:「我本來就不如表妹白----你可不曾跟那些人爭吵罷?」

    「哪能呢。」如鸝連忙表白,「自來了舅老爺這裡,奴婢從來沒跟人爭吵過的。」

    這倒是真的。以如鸝那嘴快的脾氣,能忍住了也已經算是很不錯了。

    綺年嘆道:「你看,其實你也是很明白的。」知道在這裡得罪了人只會對自己不利,所以能忍著脾氣,「但有些事,並不是你覺得沒有害就可以的。所以今後講話都要小心些才是。」一邊說著,一邊覺得自己批評如鸝很有一套,輪到自己其實也未必做得那麼好。於是不免又摸了摸如鸝的頭髮:「其實我也做得不好,有些時候也太過衝動,今後共勉吧。」

    如鸝不知共勉是什麼意思,眨了眨眼睛道:「姑娘叫如燕去做什麼了?奴婢剛才看她往二門去了。」

    綺年正想說,轉念想到此事實在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便將到了嘴邊的話咽回去,只道:「我叫她去廚房看看,並不是叫她去二門。今兒我不在,沒有幫舅母算帳,你去蘭亭正院問問,若舅母叫我我好過去。」

    如鸝撅了嘴,低下頭出去了。

    第52章上元節火樹銀花

    「姑娘這是做什麼呢?」如鸝眼睜睜地看著綺年把買來的絹制桃花一朵朵從枝子上弄下來,又重新一朵朵的弄上去,本來做得栩栩如生的絹花被她這一返工搞得搖搖欲墜。這還不算,還把一枝絹制海棠上的花朵弄下來往自己頭上戴,實在是忍不住了,「阮表姑娘不是前些日子才給送來了一盒子堆紗宮花麼?姑娘要戴的話戴那個不好?」

    據說那盒子宮花是阮語叫人送來的,說是鄭貴妃特意賞給她的,看著到了上元節,送回來給姐姐和母親戴著玩。阮盼倒沒說什麼,阮夫人卻氣了個七竅生煙,當時就想連盒子一起扔到門外去。結果被阮盼攔了,留下了兩朵,其餘的都送來了吳家,免得看著生氣。

    如燕笑笑,攔著如鸝:「你問這麼多做什麼?還不出去看看馬車備好了沒有。」

    如鸝撅了嘴,滿臉不高興地出去了。如燕這才小聲說:「姑娘這是做什麼呢?」她是真不解,虎頭面具和海棠絹花都買來了,綺年卻又忽然叫松煙又去買了幾枝絹制的桃花,這有什麼用?

    「我總是覺得不踏實。」綺年嘆口氣,把兩朵海棠花插到如燕的兩個丫髻上,又戴一朵在自己鬢邊,「三朵海棠也算一枝了吧。如燕拿著這個,再拿著這個絲線,到時候看見了要找的人,我們就把桃花扯下來再纏上海棠。」

    的確是有點糟塌東西,人家好端端用魚鰾膠粘上去的花朵,被她這樣扯下來再用絲線綁上真是難看死了。但是為了安全起見,怎麼防備都是不算過份的。

    「姑娘這是什麼意思?」如燕呆呆地接過桃花,完全不能理解。

    「我害怕呀。」綺年深深嘆氣,「萬一有什麼危險,我們拿的是桃花,也還來得及撤退。」其實,只要確定了要找的人,把東西塞過去就行了,至於她手裡拿的是什麼,很重要嗎?這信固然要送,但最要緊的還是自己的安全。

    被綺年這麼一說,如燕也緊張了起來,替綺年換衣服的時候手都有點發抖,倒招得綺年笑起來:「在青雲庵的時候你鎮定得很,這會還沒出門呢,怎麼就怕起來了?」

    如燕不好意思地一笑,小聲說:「姑娘,到時候----讓奴婢去吧。」

    「怎麼可能讓你自己去,自然是我們一起。萬一有個什麼事還好相互照應呢。」綺年想了想,「如鸝還是別帶去了,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她在家裡反而安全些。」

    如燕猶豫著:「可是這都要走了……」如鸝早好幾天就開始念叨著了。

    綺年苦笑:「可是如果帶她出去,總不能不讓她跟在身邊……該早些跟她說的。可是湘雲還能讓她跟著舅母,如鸝----她又不如你沉得住氣。」

    猶記得當初在成都江岸上,那歹人拔刀出來的時候,如燕大叫一聲撲上來就想咬他,結果被摔了出去,險些摔成腦震盪,如鸝卻是嚇得呆了,連哭都哭不出來。萬一接頭的時候真有什麼危險,如鸝再嚇得不會動彈,那就完蛋了!

    綺年打定主意,正好如鸝歡天喜地跑進來:「姑娘,馬車都候在外頭了,舅太太說可以走了呢!」見綺年和如燕都靜靜看著她,不由得怔了一下,「姑娘----怎,怎麼……」

    「如鸝,今兒晚上你不要去了吧。」

    如鸝的臉霎時就白了:「為什麼啊?」

    如燕不由得出聲斥責:「姑娘說什麼就是什麼,哪裡還有我們問的呢?」

    綺年擺了擺手,緩聲說:「府里馬車不夠,你也是知道的,連珊瑚和湘雲都主動提出來守家不去。我只從成都帶了你們兩個人來,也不好都去的,是不是?」

    如鸝眼裡淚珠兒轉來轉去,想說為什麼不讓如燕守家,又不敢說。綺年嘆了口氣,摸摸她的頭髮:「今年你守家,明年叫如燕守家可好?等我們回來,給你帶好東西。」

    如鸝癟著嘴,最後也只能點點頭,送到蜀素閣門口,眼看著如燕陪著綺年走了,低頭看看身上新上身的衣裳,忽然覺得一陣委屈,抬起手背狠狠抹了一把眼淚。正要回去撲到床上哭一會,吳嬤嬤忽然一搖一晃從旁邊路上走過來:「這不是如鸝嗎?怎麼沒跟著周姑娘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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