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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45:21 作者: 硃砂
    聽香忍著氣道:「是周家小姐。」也不細說是哪個姑娘。

    鄭姨娘聽出聽香的敷衍,反而更走上一步,笑盈盈道:「是哪個周家的小姐呀?」

    綺年看都不看她一眼,只對聽香說:「我還要跟舅舅舅母往許祭酒家去拜年,不能再等玉如了。等她回來,你跟她講一聲我來過了。等過些日子我們再聚。」

    鄭姨娘方才已經在心裡把冷家的交際圈子過了一遍,想到了綺年該是成都周家冷玉如的手帕交,想著周家老爺生前也不過是個六品官,正打算要再說幾句話,忽然聽見許祭酒的名字,又聽見舅舅舅母,猛想起周家姑娘的舅舅一個是三品侍郎,一個是四品行太僕寺少卿,縱然冷家攀上了恆山伯府,冷家老爺也不過是個從七品的給事中,可得罪不起。只得收起那輕視的意思,賠笑道:「原來是周姑娘,瞧我這記性。我們姑娘怕是快回來了,周姑娘再坐一歇,我陪姑娘說說話可好?」

    綺年笑了笑:「我怎麼好勞動姨娘作陪呢?」姨娘兩個字咬得略微重了幾分。

    姨娘只能招待姨娘,連庶出的小姐她們都不能沾,更不必說嫡出的姑娘。冷家情況特殊,是因攀上恆山伯府靠的是姨娘這邊姓鄭,但是對別家來說,姨娘就是姨娘,別說你只是恆山伯府八竿子打不著硬貼上去的親戚,就算你是恆山伯府嫁出來的,也只是個姨娘。

    鄭姨娘臉騰的一下漲得通紅。自打冷老爺因恆山伯府而升官進京,她在冷家就愈發的不可一世了。如今她的哥哥到冷家來要正經的稱舅爺,兩個兒子更不必說,硬生生的把冷太太給逼到了庵堂里去住著,幾乎要當自己是冷家正頭主母了。幸而冷家的交際圈子不大,恆山伯府也知道她拿不上檯面,有什麼倒是叫冷玉如出面的多,總算還沒有丟臉丟到京城裡去。

    鄭姨娘早就憋著這口氣了,因著是恆山伯府叫冷玉如去,她不敢說什麼。今年過年冷太太回來,初一拜年自然是正頭太太出面,鄭姨娘只能呆在家裡,不免更恨,是以聽說有個單身姑娘上門,卻並沒聽說有哪位官員或勛貴的太太夫人帶著,猜想必是冷玉如認識的什麼身份不高的姑娘,便特意出來晃蕩。沒想到卻又受了一番氣,且還不能發作,只恨得手裡的帕子都要扯碎了。

    綺年並不理她,由聽香送了出去,才嘆了口氣:「伯母就打算一直住在庵堂里了?」

    聽香也有些黯然:「說是初五就回去。姑娘想著,也去庵堂里住幾天陪陪太太。」過了初五,該走動的人家也走動完了,後頭什麼燈節之類,冷太太都不打算參加。

    綺年嘆口氣:「若你家姑娘要去庵堂,來叫我一聲,我也去見見伯母。」她其實也在孝期之內,若不是特別要好的朋友,又是雙雙新到京城,也並不打算隨便上門的。

    聽香連忙應了,綺年這才出去上了馬車,先到街上與李氏會合,然後直往許祭酒家去。

    許家熱鬧非凡。許祭酒的門生紛紛親自上門,在前頭忙得不可開交。許茂雲迎出去,把綺年和知霏拉進了自己屋裡:「忙年忙年,過年簡直是忙得腳不沾地了。幸好爹爹的門生年紀都不大,否則我也要忙了。知雯姐姐怎的沒來?可是還為那事避著嫌?」

    綺年忙道:「不是。是因著她姨娘病了,所以沒心思出來。」孫姨娘的小風寒在送到莊子上之後倒厲害了,遣了人回來報,李氏也不理。吳知雯這些日子滿心的擔憂,連自己並沒被顏氏點名去學理家都顧不上了,自然也沒有心情出來拜年。李氏自然更不想帶個滿臉晦氣的女兒出來,樂得讓她歇在家裡。

    「韓大哥今兒一早就來我家了,說是不好去你們吳府,等在這裡給吳伯父拜年呢。這事雖不成,韓大哥卻是極推崇吳伯父的,還有我表哥,回來說吳伯父寫一手好字,足足的誇了三四天呢。」

    吳知霏不知道韓兆跟自己姐姐還有過議親的事,只聽見說自己父親寫的字好,便拍手笑道:「我爹最愛寫字,還愛看人家寫好字,想必是當日拉著許姐姐的表兄又寫字了?」

    「表妹又在跟誰一起取笑我了?」門外頭傳來清朗的少年聲音,卻並沒像上次一樣冒失地掀帘子就進來。

    「哎呀,表哥你真是的,誰取笑你啦,明明在說你好呢。」許茂雲笑嘻嘻地回答,又道,「我這裡有客人,不許你進來。」

    蘇銳含笑道:「是吳伯父家的兩位妹妹麼?那我便不進去了,丹書出來,把東西給你們家姑娘拿進去。算是我給幾位妹妹拜年。」

    丹書出去了,一會兒便轉回來,手裡捧了兩盒湖筆,一方精巧的小硯台,笑道:「表少爺說,這硯台小巧,給吳四姑娘,這湖筆,姑娘和周姑娘每人一盒。」

    綺年接了湖筆便笑道:「方才在前頭得了許伯父的紅包,現下在妹妹這裡又沾光得了好東西,也不枉我們走一回了。」

    許茂雲又好氣又好笑,指著吳知霏道:「你也不怕把吳四妹妹帶壞了,有你這般做表姐的麼?鑽進錢眼子裡去了?」

    蘇銳尚未走遠,屋裡的話聽得一清二楚,笑著搖搖頭去了。這裡綺年與許茂雲鬧成一團,正熱鬧的時候,許夫人的丫鬟帶著碧雲走來,說是李氏要回去了,叫綺年姐妹兩個到前頭去。許茂雲依依不捨,拉著手送到前頭,卻見屋中幾個少年,正與許祭酒和吳若錚相談甚歡。除了吳知霄、韓兆和蘇銳是熟人之外,另有一個看著似曾相識的,綺年想了想記得這是金國秀的弟弟金國廷,上巳節那日見過一次,還有一個就不認識了。

    這陌生少年眉目俊秀,神采飛揚,身上穿著織錦青羅袍,外罩一件潔白如雪的鶴氅,雖然周身上下別無飾物,卻是貴氣盡顯。就連金國廷,身上的衣裳都沒有他這件鶴氅來得貴重。大約是進了屋便談論起來,竟帶鶴氅都沒有脫下。他身後站了個小廝,幾次伸著手想替他寬下鶴氅,都沒敢打斷主子的談興,一臉的無可奈何。

    綺年忍不住好笑:「這是誰啊?」

    許茂雲小聲說:「是這次秋闈的解元孟燁。」

    嚯!原來就是官幾代出身的高材生啊!慕名久矣!綺年趕緊扒著屏風仔細瞧了幾眼:「果然有解元風采。」

    「嗤――」許茂雲忍不住笑出了聲,等捂住自己的嘴卻來不及了,屋中幾人已聽見了屏風後頭的動靜,許祭酒也無奈起來道:「定是小女頑劣,各位世兄見笑了。」

    孟燁忙道:「是晚生失禮了。吳大人本要告辭,卻是晚生拉著不放,實在慚愧。」

    人都來了,少不得也要叫出來見見。許夫人親自把屏風後面三人帶了出來,彼此見禮。綺年對韓兆略微有幾分尷尬:「韓大哥――」就為著吳知雯這事,真是鬧得韓兆不好上吳家門了。

    韓兆倒不在意,大方取了封信交給綺年:「是妹妹寄來的,本想著送到吳大人府上去。」

    吳若釗也是遺憾非常。韓兆初次上門之後,私下裡再見便稱伯父,如今這又叫吳大人了。雖是他知禮避嫌,吳若釗卻更覺遺憾――多好的一個女婿啊!若不是知霏太小,真想把知霏說給他。

    孟燁目光在綺年與許茂雲臉上來回掃了掃。綺年感覺到他的打量,不由得微微皺了皺眉。按說陌生男子實不該這樣打量姑娘家,若不是有韓兆,她才不會出來見禮呢。

    許茂雲卻並沒注意到孟燁,只向金國廷微紅著臉道:「上次在宮中見過金家姐姐,之後她就做了皇子妃,可惜是不能再見了。金姐姐托我畫的花樣子,我還沒有給她呢。」

    許夫人忙道:「要稱皇子妃。如今尊卑有別,不可再這般亂說話。」

    金國廷忙道:「皇子妃必也惦念著許姑娘的。大約上元節總要差人回來探望祖父的,許姑娘如有東西,可由我們轉交。」

    許茂雲立刻叫丹書:「去把我床頭盒子裡新畫的那六張花樣包好拿來!」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綺年總覺得許茂雲臉上的紅暈頗有些可疑。不過這時候吳若釗已經起身告辭,她也就沒時間再深入觀察一下,很遺憾地跟著李氏走了。

    李氏清早出來,足足走了半日。雖然有馬車代步,但只寒喧拜年也說得口乾舌燥了。因不好在別人家裡上淨房,水都不敢喝一口,上了馬車才拿過茶來猛喝了幾口,嘆道:「年年如此,也真是累得慌。」

    綺年摸摸那茶還是溫的,就沒攔著,給李氏捶捶腿:「要不然人家說年難過年難過呢,真的好累啊。」

    李氏失笑:「你這孩子,年難過哪裡是這個意思呢。」將綺年摸茶壺的小動作收入眼中,越發覺得這孩子真是體貼。

    馬車一路回到吳府,遠遠就見兩輛裝飾華麗的四駕馬車在門口,李氏一看便知:「是英國公府的馬車。」阮夫人回娘家來拜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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