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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45:21 作者: 硃砂
    吳知雯睜了眼,強要掙扎著起來,卻被顏氏按住了。到底也是曾經寵愛過的孫女兒,連聲催著去請大夫。一時大夫來了,診了脈便道:「姑娘這是心中憂鬱,一口悶氣憋在胸中,以至胃口不調。倒不是什麼大病,吃一服藥發散些就好。」

    顏氏聽了不禁皺眉:「小小的人,做什麼就憋悶成這樣?」轉頭向李氏道,「到底你是嫡母,也多關切著些。」

    李氏忙起身站著不說話。綺年卻隱約猜到點什麼,但不敢說。顏氏又吩咐了時晴軒的丫鬟們幾句,便嘆道:「晚上告訴老大,他自己的女兒合該自己疼,我也管不得這許多。」這才起身走了。

    第48章好親事功敗垂成

    李氏一肚子的委屈,送顏氏走了,便沉著臉直看向聽琴:「姑娘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們兩個是做什麼的?姑娘說不請大夫便不請了?如此懈怠,看來不動家法你們是不長記性的。」

    聽琴和分香兩個貼身丫鬟連忙跪下哭著請罪,分香不大沉得住氣,眼睛忍不住就往門口看。李氏聽她們只是哭,卻不說吳知雯究竟是有什麼病,正要發怒,便聽門口腳步聲響,吳若釗走了進來道:「雯兒是怎麼了?」

    今日吳若釗休沐,正在外院書房指導兒子和侄子寫字呢。吳知霆隨著父親外放,於書法上不甚講究,令吳若釗很是不滿,拿了他的功課細細地講,務必要他三年後春闈寫一手極漂亮的字。正指導著,聽小廝來報二姑娘病了,便急急進來。

    李氏一見吳若釗來,恍然明白原來今天這場戲是做給吳若釗看的,病未必是假,但兩個丫鬟拖拖拉拉,分明是要等吳若釗來。當下不由氣笑道:「老爺來得正好,想來這兩個丫頭有話不願與我說,老爺來了她們便願說了。既如此,索性老爺問她們吧,我先出去了。」

    吳若釗眉頭一皺,瞪了兩個丫鬟一眼:「太太問你們話,為何不回?」

    聽琴磕頭道:「不是奴婢們大膽,實在是,實在是姑娘不許說。」

    綺年看著不妙,覺得自己在這裡不是探病,乃是有看戲之嫌,趕緊起身告退。沒一時閒雜人等都走光了,吳若釗吩咐把門關上,冷冷道:「現在說罷。若再不說,也不必留你們了。」

    聽琴低聲道:「姑娘,姑娘這病是氣出來的。昨兒晚飯後,姑娘在園子裡散步,聽見兩個婆子說話。先說雪姑娘的親事如何如何好,後頭就說到姑娘,說,說----說姑娘再怎麼得老爺寵愛,也不過是姨娘生的。看阮家二小姐都記到了四姑太太的名下,老爺若是,若是真疼著姑娘,早就……」

    「就這些?」吳若釗已經打算把知雯記到李氏名下,只是成都沒來信,倒不好向李氏開口。如今聽了這話倒覺得是個機會,「太太早就有意把你們姑娘記到名下了,只不過年下事多,來不及回老家開祠堂罷了。」這話倒是說給裡間的吳知雯聽的。

    李氏心中不由得一氣。她自認已經是寬厚的了,可也並不想把庶出的兒女記到自己名下。隨便男人再粉飾太平地說什麼妻妾和睦,也沒見哪個妻是真喜歡妾的,妾的子女又不是自己肚子裡出來的,誰會真心喜愛呢?

    只是這時候她總不能當場駁了吳若釗,只能先忍下這口氣聽著。卻聽分香嘴快道:「還說咱們姑娘平日裡總做出才女的樣子,將來也無非嫁個小門小戶的夫婿,看將來姑娘還有臉出門沒有。」

    吳若釗猛地一拍桌子:「這兩個婆子是何處當差的?竟敢背後如此議論主子?」

    聽琴哭道:「我們想過去喝斥來著,姑娘不許,帶著我們就回來了。其實又何止是這兩個婆子說這話呢?這幾日府里到處都在說雪姑娘的親事,又說我們姑娘比雪姑娘年紀還大些,看姑娘最後找到個什麼樣的人家。」

    這話說得半真半假。前頭說兩個婆子的話那是假的,李氏治家甚嚴,哪裡有人敢說吳若釗怎樣怎樣呢?但後頭的話倒是真的,這些日子府里下人確實是在議論吳知雪的親事,本來這也是件喜事,並不禁人說的。但也確實有嘴賤一點的,尤其是二房的下人,難免要拿吳知雯來做個比較。

    吳若釗嘆了口氣,揮手叫兩個丫鬟下去,想了一想,讓李氏也回去,自己進了裡屋。

    吳知雯正靠著床邊坐著垂淚,見父親進來要起身,吳若釗卻揮手止住了,嘆道:「你這孩子,就是太要強了些。」

    吳知雯只管哭。到底是從小到大放在手心裡的女兒,又是最得喜愛的,吳若釗少不得放緩了聲音,將韓家的事說了一遍:「韓公子是有才的,明年春闈----」

    話猶未了,吳知雯已經睜大了眼睛:「父親當真是要將女兒嫁去韓家?太太不想女兒嫁得好,爹爹也不想?」

    吳若釗一怔,有些不悅:「太太幾時不想你嫁得好?」

    「若想女兒嫁得好,為何尋了個五品的人家?」吳知雯本來還不好說的,現在第一句話出了口,後面也就順溜了,一不做二不休,聲音又快又急,「韓家是何情況,父親仔細打聽過嗎?韓大人年近五旬了只是個同知,韓公子說是有才,但天下有才的人多了,又怎樣呢?姨娘昨日在我這裡痛哭,後悔從前得罪了太太,若不其然,連阮家表妹都記在了姑母名下,女兒這些年對太太難道有不恭謹的地方?臨到頭了,太太只給挑了這麼一門親事。」

    吳若釗怫然不悅:「這是什麼話!這門親事是我看中的,與太太什麼干係?何況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這些年的書都念到哪裡去了?竟然說這種話!」

    吳知雯使性子哭道:「父親說了這許多,只沒想過女兒。如今在自己家裡已然有下人這般議論,女兒日後出門,不知要被怎樣笑話。女兒這些年,琴棋書畫女紅針指,有哪一樣不是盡心竭力地學,哪一樣不是比別人強的?為什麼到最後只是不如人?」

    吳若釗默然。吳知雯自幼就要強好學,一筆字比兄長寫得都漂亮,十三歲隨著李氏出外交際,便有才女之稱。這其中努力,他難道看不到?只是嫡庶有別,雖則在家裡一樣嬌養著,可是這出身擺在那裡,就是一道天塹。

    「過了年,太太就帶你回老家去,開了祠堂將你記在太太名下。這親事是爹爹用心用意給你挑的,你莫犯糊塗。韓家家風清白,公婆和氣,小姑寬厚,這樣人家嫁過去是最享福的。」

    「若是女兒不肯嫁,只怕就不能記在太太名下了罷?」

    吳若釗一愕。說實在的,若不是要跟韓家嫡子成親,他還真沒想過把吳知雯記到李氏名下。並不是他不疼愛吳知雯,但李氏有子,與孫姨娘又不睦,故而他也沒動過這個腦筋。但現在吳知雯直問了出來,他也只能沉下臉道:「胡說!」

    吳知雯略略放了心,又暗恨為什麼李氏早不提這事,垂頭哭道:「還是爹爹疼我。可爹爹若真疼我,就請爹爹再多斟酌。韓家究竟如何,怕太太也只是聽表妹說的,表妹與韓家小姐交好,哪裡會說韓家的壞話呢?」

    吳若釗氣得不知該說什麼好,半晌才道:「胡鬧胡鬧!這般不懂事,你這些日子不要出門了,好好把《女誡》重讀幾遍罷!」拂袖而去。

    李氏是早去忙家事了,吳若釗一口氣不消,想了想,怒沖沖往中秋院孫姨娘處去了。孫姨娘早得了消息,將頭上簪釵皆去了,跪在門口等著。吳若釗一進門見她這樣子,倒怔了一怔:「你這是做什麼?」

    孫姨娘垂淚道:「婢妾就這一個女兒,只求老爺重重的罰婢妾,不要責怪姑娘。」

    吳若釗這氣又上來了:「都是你教出來的好女兒!當初真不如抱到太太身邊養,也好過如今丟臉!」

    孫姨娘低著頭道:「若當年太太願意,婢妾情願讓太太抱去養。」

    這話倒堵得吳若釗說不出話來。那時李氏也年輕氣盛,自己又不是沒兒子,哪裡肯抱庶出的子女來養呢。孫姨娘偷覷著吳若釗臉色,又道:「太太是寬厚人,尚且如此,那韓家聽說是夫人把持內幃,韓大人連個通房丫鬟都沒有,可見厲害。韓家小姐又是獨女,必然嬌養的,可憐我的雯兒,若有了這樣的婆婆和小姑,如何過得好呢?」

    吳若釗怒道:「胡說!韓家家風清白,這樣人家還不好,倒是什麼樣的好?」指著孫姨娘道,「休再多言!實話告訴你,韓家公子是我挑中的,你若再去說太太怎樣,休怪我翻臉!」氣沖沖轉身又走了。

    孫姨娘跪在地上,貼身丫鬟小珠忙上來攙扶。孫姨娘搭著她的手吃力地站起來,低頭想了一會,下了決心:「這事斷不能成!」

    小珠小心地道:「看老爺很生氣的樣子,姨娘還有什麼辦法不成?或者去求老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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