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頁
2023-09-30 06:45:21 作者: 硃砂
綺年立刻接口:「舅母這些日子天天都忙得不可開交,哪裡還能讓舅母跑這一趟。何況本也不宜久坐,外甥女自去一趟就是。只這車馬……」
李氏拍了拍她手:「也就是你貼心了。這樣,讓你知霄表哥送你過去,橫豎他要去書院,就叫他跑一趟。只這事,你得去跟外祖母說一句。」
綺年自然點頭不迭。這是去道謝的,想來顏氏也不該有什麼為難的。果然她跟著李氏去了康園,三言兩語將事情說了一下,顏氏就點了點頭:「應該的,讓霄哥兒送過去也好,你雖不得閒,也不能讓一個小姑娘自己出門。」
李氏低頭應是,正要帶著綺年起身,坐在旁邊給顏氏打扇子的喬連波忽然輕輕咳了一聲,小聲道:「外祖母,當初在路上,連波也曾得林夫人關照的,似乎也該去問安道謝才是。」
顏氏聞言,忍不住拍了拍喬連波的手:「好孩子,知道你是個感恩知情的。既如此,翡翠去備四色禮物,你也跟著走一趟罷。」
第33章表兄妹綺年避嫌
一出康園,喬連波就低了頭:「表姐,我,我今兒跟著表姐去見林夫人,會不會有些不妥?畢竟林夫人本也不識得我,我這般冒昧,會不會失禮?」
綺年倒沒覺得有什麼不妥,只是喬連波這一跟著她,倒有件事她不方便說了:「不會。表妹是去道謝的,林夫人只會覺得你有禮,怎麼反會嫌你失禮呢?別擔心。」
喬連波這才露出笑容來:「表姐這麼說,我就放心了。從我進了京,總是做得不好,如今都有些怕了……」
綺年嘆口氣:「表妹,你什麼都好,就是太放不開了。有些事,你想得越多反而越是束手束腳。俗話說眾口難調,縱然再費心思,也不可能讓人人都滿意,還不如放開手腳去做,只要問心無愧,大節上不差也就是了。」
她還有句話不好說。喬連波這樣的小家子氣,其實是內心的自卑在作祟。說起來,雖然一樣都是寄人籬下,但她好歹還有母親的嫁妝傍身,而喬連波不但分文無有,還有個弟弟需要吳家扶持,也難免時刻擔憂。
「其實,舅舅與舅母都是厚道人,表妹倒不必過分擔憂。不過若得閒,也給舅舅舅母做點針線為好。」顏氏固然是疼愛喬氏姐弟,但說實話,將來能扶持喬連章的只有吳若釗,顏氏可沒這個本事。
喬連波遲疑道:「舅母似乎……」她也知道自己剛到吳家就給李氏添了不少麻煩,心裡惴惴,且吳嬤嬤每常說她的生母與吳若釗關係不睦,所以越發不敢近著李氏。
綺年心裡又嘆口氣,少不得還得教她:「舅母是厚道人,你看表姐表妹們,雖不是舅母生的,舅母待她們如何?表妹繡工這般好,繡方帕子送給舅母,或做個荷包香囊,東西雖小卻是心意,舅母必然領情的。」
喬連波半信半疑地點了點頭,到了二門,馬車已經備好,吳知霄正等著,見兩人出來,便上前來做了個揖:「表妹們請上車,我送你們過去。」
喬連波臉上頓時有些發熱,蚊子一樣哼哼了兩句,見綺年大大方方行禮道謝,又暗暗後悔,連忙放大聲音也跟著道了謝,便上了馬車。
雖說到京城已經幾個月,但其實總共也沒出幾次門,綺年雖然兩輩子加起來得有四十歲了,但女人愛逛街愛看景的心思可沒變,忍不住就撩起帘子往外瞧街景。喬連波開始有幾分惴惴,後來也忍不住湊上來一起看著外頭。
吳知霄看兩個表妹頭碰頭,兩張如花似玉的小臉從帘子fèng里露出來,連波便如那碧水中一朵白蓮,綺年卻是面頰紅潤,如同紅杜鵑般亮眼,正是各有千秋,不覺心裡也覺得有趣,便策馬稍稍靠近些,用馬鞭指點著給她們講街上的店鋪房舍。
綺年興致勃勃地聽著,忽聽吳知霄指著不遠處一家鋪面道:「那裡就是享譽京城的霓裳坊,當年因為太子妃做了一件星華裙而聲名鵲起,如今京城貴女們不少都在這裡定做衣裳。」
綺年伸頭去看,只見那鋪面看著也並不華麗,但裝潢古雅,就門口的招牌用的都是紫檀木匾,隨口問道:「只聽說月華裙,星華裙卻是什麼?」
吳知霄笑道:「原是太子妃為赴夜宴,霓裳坊便在裙子上以極細的銀線繡出無數顆銀星,燭火下便如一條銀河傾瀉下來,故稱星華裙。至於這裙子究竟是什麼樣式,我便不知了。」他一個男人,哪裡知道女人們裙子的講究。
綺年聽了點點頭,忍不住便想其實織錦也可以想辦法在裡頭織出銀色星星來,想必做了裙子穿上也不錯。於是便抓著吳知霄問起京中的綢緞鋪子來。吳知霄雖然經常在外走動,但對這些事也不甚了解,有些答得上來,有些答不上的,少不得說句日後替綺年打聽。
喬連波聽兩人說得熱鬧,壯著膽子細聲插問了一句:「表姐可是想做衣裳麼?」
綺年笑著搖了搖頭:「如今也不甚出門,衣裳足夠穿了,還要做什麼呢。」
喬連波輕聲道:「我聽外祖母說,過些日子就是東陽侯老夫人的笀辰,要去給老夫人拜笀呢。」
綺年不在意地說:「去拜笀人家才是主角,咱們做客人的,只要衣著合身份就成了,未必一定要新衣服。」
喬連波閉上了嘴。吳知霄倒來了興致:「表妹怎麼知道要去拜笀?」自打吳老太爺去世,這些京中勛貴們家有紅白喜事,吳家也並不是次次都能參與。
喬連波微微紅了臉:「外祖母說,老夫人今年是六十整笀,一定要大辦的。」還有幾句話她沒說,顏氏的原話是說,你兩位舅舅如今都升了官,東陽侯家卻有些往下走,這次必然要請咱們的。只是這話她也知道不好公開說出來,因此咽住了。
吳知霄對她笑了一笑。喬連波臉上不覺又紅了紅,道:「今日勞煩表哥送我們,不知會不會耽誤了表哥讀書?畢竟八月就是秋闈……」
吳知霄笑道:「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秋闈也不差這一時半刻,表妹放心。」
喬連波低頭笑了笑。吳嬤嬤在旁看得心中暗喜,便笑道:「聽說秋闈都是在露天的號棚里坐著寫文章,怕不要凍壞了?姑娘針線好,何不給少爺做件厚棉袍子?」
喬連波頭垂得更低:「只怕表哥嫌棄我的針線……」
吳知霄笑道:「表妹給祖母繡的扇子我們都看過了,若說表妹針線不好,便真不知誰的針線才好了。」
吳嬤嬤喜笑顏開:「既如此,姑娘便仔細給少爺做一件罷,還該在衣襟裡頭繡上文曲星君,好保佑少爺高中。」
喬連波手裡捏著衣帶,鼓足勇氣抬頭看了吳知霄一眼:「表哥若不嫌棄,我今日回去便做。只----只不知表哥的衣裳尺寸……」
吳嬤嬤立刻道:「待老奴去向少爺的丫鬟們要件舊衣來照著剪裁便是。」
吳知霄略有些尷尬:「怎好勞動表妹做這些活計。若表妹不嫌煩,可否為我做個書袋?到時候攜了紙筆進場要用的。」做衣裳這就太親密了,雖是表妹也不大合適。
綺年在旁邊坐著,一眼瞄見喬連波耳根下的紅暈,心裡不覺一動:難道說----喬連波喜歡上吳知霄了?這個----她今年才十三歲吧?
不過綺年隨即就釋然。這個時代的十三歲,跟她那時候的十三歲可沒得比,一般姑娘過了十五歲都可以出嫁了呢,拖到十七八就算大齡剩女了。喬連波這十三歲,說起來也可以開始找親事了。如果真喜歡上了吳知霄,那也是很正常的。
一念至此,綺年就不露痕跡地往車廂里挪了挪。實在是她太大意了,總覺得吳知霄十六七歲還是半大孩子呢,竟然忘記了要避嫌,真是太疏忽了。
綺年絕對絕對絕對不想跟吳知霄有半點超出表兄妹之外的感情。
其一,血緣實在太近,表哥表妹什麼的,古代可能覺得沒啥,但是綺年受了二十多年現代教育,實在不能接受。
其二,吳知霄是吳若釗的嫡長子,還是唯一的嫡子,又是長房長孫,將來吳知霄的媳婦就是吳家宗婦,肯定要在家世和姑娘本身上都有要求。在這個年代,婚姻乃結兩姓之好,這句話是無比正確的,不管吳知霄娶誰,反正絕對不會娶個無父無母的孤女就對了。
其三,綺年不想嫁這種複雜的家庭。說起來吳家的人口並不算最多的,可是顏氏是繼母,兩房的兒子一嫡一庶,這裡頭全是矛盾。這樣的一家子,說同心還不同心,說不同心,又全部都是人民內部矛盾,這要是過起日子來,光是雞毛蒜皮的小事就煩死人。何況長房長孫是要承家業的,長孫媳就要管家,這更是麻煩中的麻煩。
綺年承認自己胸無大志。也是,她上輩子就是個普通小會計而已,又不是什麼天之驕子商場精英之類的,所以這輩子,她還是想過平平安安的小康生活。吳若釗和李氏對她都不錯,她本來有幾千銀子的嫁妝,出嫁的時候李氏肯定還會給她添點,這就是一筆有嫁妝的好親事了。她要選一個差不多的小戶人家,人口簡單公婆和氣,不要有太多姑嫂妯娌,丈夫也別搞些姨娘通房出來,然後大家就舉案齊眉相敬如賓,高高興興地過完這一輩子。白撿來的一輩子呢,當然要舒舒服服地過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