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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45:21 作者: 硃砂
「這件事情可以請安師傅幫忙。只要她推薦來的繡娘幫咱們賣出了錦繡,每十兩銀子裡咱們分安師傅一錢。如有別的繡娘再推薦自己的姊妹,也照此辦理。」老天請原諒她吧,現在她認識的人實在太少,所以----只好用傳銷法了。
小楊聽得連連點頭。綺年又叮囑說:「既這樣,先不急著租什麼好鋪面,倒是買一處小院做庫房,再買一輛騾車準備送貨。無論人家要多少料子,咱們能送上門就送上門。這院子要儘快買下來,然後你就速去成都進貨。記著,跟彭家談談,這些料子在京城如何定價,這要商量一下。一來,咱們不能在京城這邊太過便宜,擋了人家的財路;二來,不知道華絲坊是怎麼個想頭,也別把人家新出的料子賣成了不值錢的爛街貨。在定價上跟他們商量一下,也顯示咱們合作的誠意。最主要的是,去挑料子的時候一定要看準了,那太過應時應節的料子倒少挑點,不要賣不出去,轉頭到明年就不時興了,那才糟糕。依我看,這生意的事急不得,今年夏季的衣裳料子咱們怕是賣不出去幾塊的,咱們的目標,就是衝著今年秋闈、冬衣,還有明年的春闈。」
幾人談得熱火朝天,大致定下了個章程。綺年想想又說:「這生意也要慢慢地做,一開始賠了不要緊,只要找對了路子,平平穩穩一定能賺錢,你們也不要心裡緊張,只要用心去做,便是賠了也是我的命,不怪你們。」
小楊連忙站起來,正要說話,忽然雅間的門被推開,一個穿著粗布衣裳頭戴斗笠的人影猛地閃進來,反手掩上門,還沒等眾人反應過來,他已經拖過站得最近的如鸝,一把錚亮的匕首架到如鸝脖子上:「都禁聲,我不想殺人!」
眾人已經到了嘴邊的驚呼硬生生壓下去,如鸝已經嚇得哭都哭不出來。到底綺年冷靜點:「你想做什麼?我們不會叫,你先放開她。」
那人乍聽她的聲音,咦了一聲,當真放開了如鸝:「周姑娘?」
這聲音確實有點像,綺年對著那張抹得灰頭土臉的面容仔細看了一下,猛然記起來了:「你是周----」這不就是在成都江岸上跟趙燕和一起上船的那位周鎮撫嗎?打扮成這樣是為哪般?而且怎麼他一進來,這空氣里就好像多了股血腥味?
綺年目光往下一溜,果然發現周鎮撫腹部的衣裳已經被血染紅了。周鎮撫大約也有些懊惱:「驚擾了,我----」眼睛往窗戶一看,顯然是準備跳下去,但是此時,樓下街道上已經一陣騷亂,周鎮撫兩道眉微微一豎,握緊了匕首,猶豫地看了綺年一眼:「周姑娘,只怕要得罪一下……」
「等等!」綺年一看就知道他是打算抓了她當人質。媽呀,還不知道下面來的會是什麼人呢,那些人會管她的死活嗎?萬一不管不顧連她一起來個亂箭she死,那不是太倒霉了嗎?
「若周鎮撫肯信我一回,就到門後去……」
茶樓的掌柜正在打算盤,就聽門外人聲鼎沸,一抬頭,一隊穿著五城兵馬司服色的帶刀人已然沖了進來,為首的厲聲問:「有沒有一個穿褐衣戴斗笠----」話猶未了,就聽樓上一聲尖叫:「啊----」這隊人馬頓時扔下掌柜,直衝樓上。
樓上全是雅間,為首的帶刀人抬腳踹開一間房門,只見地上躺著個男僕,抱著肚子蜷成一團,屋子裡椅倒桌翻,一群丫鬟婆子在地上圍著個十三四歲的姑娘,正抹著眼淚又喊又叫。雅間的窗戶大開,帶刀人一眼就看見窗台上一道血跡,當下厲聲喝道:「怎麼回事!」
一個年老嬤嬤抹著眼淚道:「方才突然有人闖進來,拿刀架著我們姑娘的脖子不許我們出聲,可嚇死人了……」
帶刀人不耐煩道:「後來呢?」
年老嬤嬤指著窗戶:「不知怎麼的,他從那窗戶跳下去了。軍爺,求你們救救我家姑娘!」
帶刀人對最後一句話置若罔聞,搶到窗口往下看了一眼,只見樓下地面上碎著一隻花盆,還有行人正抬頭往上看。茶樓背面這條街較為偏僻,但沿街向前數十步就是文昌廟側門,那裡卻是極熱鬧之處,人若是逃到那裡,是萬萬難以抓到的。
帶刀人目中閃過一絲沮喪,轉身對手下大喝:「快追!哪怕封了文昌廟也要把人抓到手!」若是再讓他跑了,不知有沒有這麼好的機會。至於躺在地上受驚過度半死不活的那姑娘,他自然不放在眼裡。
綺年聽著呼喝之聲遠去,一軲轆從地上爬起來:「周大人?」
周鎮撫從門背後挪出來,踹門之人力量太大,門板直接拍在他身上,腹部傷處似乎又裂了開來,但總強過被抓住:「多謝姑娘救命之恩,日後----」
「不用了不用了。」綺年趕緊打斷他,「小楊把你的外衣脫下來給周鎮撫換上,周鎮撫快走吧,我們也趕緊走。」千萬別再有日後了,這種事誰還想碰上第二次嗎?
周鎮撫一句報恩的話還沒說完,恩人已經像避洪水猛獸一樣倉皇逃遁,他看著瞬間空蕩蕩的房間,片刻之後才回過神來,苦笑一下,撿起小楊扔下的外衣穿在身上,遮住腹部的血跡,也匆匆下樓,從茶樓正門大搖大擺走了出去。恰好一輛馬車駛來,似乎連停都沒有停就駛過周鎮撫身邊,馬車駛過,人也不見了。
馬車外表極其華麗,內部更是陳設精美。車轅上兩匹棗紅馬無論身高還是毛色都毫無差別,小跑起來鬃毛抖擻,陽光下皮毛油亮,更是引人注目。馬車轆轆前行,忽然被攔了下來,有人高聲喊道:「五城兵馬司辦差,來往行人俱要檢驗!」
車轅上坐著兩個年輕車夫,身上豆綠色的號衣竟然是官緞的,聞言其中一個揮起馬鞭,在攔人的頭頂抖了個鞭花:「睜大你的眼睛看看,這是郡王府的馬車!你有幾個膽子也敢攔?」
五城兵馬司的人愣了一下,硬著頭皮道:「我們是奉旨辦差,任是誰的馬車也要先檢查再放行!」
那年輕車夫破口大罵:「放你娘的屁!我們世子素來不能吹風,若被你們翻來檢去受了風,你有幾條賤命能賠得起?」
那五城兵馬司的人嚇了一跳。都知道昀郡王世子是個病秧子,三不五時的就要宣御醫,或者去城外莊子上靜養。前些日子昀郡王的庶長女出嫁,頭著三天這位世子就被送到莊子上去了,就是怕他在婚禮上突然病倒招了晦氣,如今從莊子上回來,大概是身子好歹養得不錯了。但他確實素來虛寒,如今雖是四月了,可這風寒卻是說不準的,萬一受了風又病倒,他一個五城兵馬司的小小兵丁,可有一百個頭都不夠殺的。
這裡正僵持著,那邊已然有人策馬過來:「怎麼回事?」
小兵丁如同抓到救命稻糙:「鄭副指揮,趙副指揮----」怎麼這位趙副指揮也在這裡,這話可怎麼說呢?
「這,這是昀郡王世子的馬車,小的們不敢查……」趙副指揮就是昀郡王的庶子,誰敢當著他的面查他哥哥的馬車?
馬車上兩個車夫已經跳下車來:「二公子。」
趙燕和皺了皺眉:「大哥回城了?」
車窗上繡著纏枝通糙花的帘子掀了起來,露出一張略微有些蒼白的臉:「二弟,這是怎麼了?大白天的,怎麼街上還不讓通行了呢?」
趙燕和在馬背上欠了欠身:「是兵馬司奉旨捉拿刺客,下頭人也是奉命行事,大哥給個方便。」
一個車夫立時道:「二公子,若世子受了風可怎麼好?剛把身子將養好了,若再著了涼,小的們有十個頭也不夠砍的。」
趙燕和臉色頓時有些難看,這時候後面的鄭副指揮鄭琨才笑嘻嘻地策馬過來:「給世子請安啦。」若無意外,他父親將來就是恆山伯,他就是伯府世子,所以雖然口稱請安,卻只是隨便欠了欠身。他也算長得俊秀的,只是臉色有些酒色過度後的蒼白,也不過才弱冠的人,眼圈就略有些發青。尤其被腰背筆直的趙燕和一比,更是明顯趙燕恆把帘子掀大了些:「鄭公子?近來少見。」
鄭琨嘿嘿一笑,策馬往前了幾步,彎下腰把手搭在車窗口,湊得離趙燕恆近了一點:「可不是,世子去莊子上一個多月了吧?琨甚是想念呢。」
趙燕恆唇角微微一揚:「鄭公子是想念我呢,還是想念我的好酒?」
鄭琨哈哈笑起來:「說實在的,前些日子約了一群人去飛燕樓喝酒,席間說起來,這些年喝的酒,都不如世子那一壇二十年的香雪燒。」
趙燕恆手肘支著窗戶,一臉的瞭然:「哪裡是香雪燒好,是凌波樓的胭脂姑娘好吧?」
鄭琨擠了擠眼睛,把臉又湊近了些:「世子真是知己。只是世子不來,那胭脂姑娘總也不肯見人,小弟這心裡實在痒痒的。不知世子幾時有空閒呢?容小弟約上一圍,做個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