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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45:21 作者: 硃砂
    回了蜀素閣,湘雲和珊瑚自然是大驚,拿水的拿水,找藥的找藥。綺年掀起裙子看看,膝蓋上青了一塊。畢竟是石板地,她一下子磕下去,雖然自己拿捏著勁兒,也是怪疼的。不過小小一塊青腫畢竟算不了什麼,碧雲看了,又見她目光清明,不像是會被嚇出個好歹來的模樣,也就放心回去稟告李氏了。

    綺年又叫過珊瑚:「雖說外祖母和舅母都要給我請大夫,可是畢竟是姨母的兒子,又不是親生的,若鬧大了,萬一有人說姨母苛待妾生之子,豈不是壞了姨母的名聲?所以這大夫也不必請了,何苦鬧到外頭去。」

    珊瑚連連點頭。她自是知道顏氏疼愛阮夫人,綺年這一番話,說不得正中顏氏下懷,當即道:「姑娘真是體貼人,奴婢這就跟老太太說去。姑娘也驚著了,好生休息是正經。」

    把人都打發了出去,綺年才愜意地往床上一倒:「哎喲,如燕啊,早沒看出來,你居然還蠻聰明的嘛。」配合著她演了很好的一齣戲。

    如燕可沒那麼高興:「可是,阮少爺會不會記恨姑娘?」

    「隨他便。」綺年輕輕一笑,「很快他就會發現,他其實幹不了什麼的。」

    如燕不是很明白,但看綺年說得如此篤定,也就拋到一邊去了:「其實姑娘當時不用跪得那麼用力……」

    「苦肉計苦肉計,總要苦一下的。」綺年打個呵欠,「你看著吧,一會兒老太太就叫人來送東西了,過幾天阮家還會來送。」

    「阮家為什麼要來送?」如燕不解,「今兒這事,可是掃了四姑太太的臉……」

    「怎麼會,那掃的是阮大少爺生母的臉,還有阮公爺的臉。而且只要這臉面不掃到外頭去,阮公爺也不會說什麼。至於姨母,她只會高興。估計有一段時間,阮大少爺是別想出門了。」

    如燕這時候還不是很相信。畢竟之前在杏林鬧的那一出就能證明,阮家兄弟是極得長輩寵愛縱容的,否則也不會養成那種跋扈的性子。就那天在外頭鬧成那樣兒,也沒見阮家怎麼著,今天這一出還是在吳府里鬧的,又不會傳到外頭去,恐怕阮家更會輕輕揭過了。

    不過,幾天之後阮夫人派人送了上好的雪蓮膏和一對如意金釵來時,如燕就知道自己家姑娘料事如神了。阮麒從前只是庶子,如今卻是名義上的嫡子,阮海嶠原預備著再過兩年等他滿了十五就給他請封世子的,現在卻在岳家鬧出了這樣的事。庶子犯錯,說個頑劣也就是了,最多不過打幾下板子。可是未來世子犯錯,就沒有這麼簡單了。

    自來庶子不能襲爵,阮夫人一直沒生下嫡子,國公府其他幾房頗有些人眼睛盯著這爵位呢。阮海嶠開了祠堂把阮麒記到了阮夫人名下,已經有人不滿,再聽說了這事,登時流言四起,說是妾生的兒子就是上不得台面,將來若是襲了爵,阮家還不得敗在他手裡云云。

    蘇氏首當其衝,倒了相當一段時間的霉。阮家老太君叫了她去,命陪房老嬤嬤在院子裡罵了她半個時辰,說她教子無方,連阮麟都不許再留在她身邊,全部遷出秋思院,著人嚴格教導。蘇氏哭了個半死,想找阮海嶠鬧一鬧,阮海嶠卻是只顧著阮麒的教育,一連半個月沒進過她的院子。

    阮麒被打了二十記手板子,並罰禁足三個月思過。阮海嶠痛定思痛,另外去請了嚴厲的文武先生來,制定出詳細的課程表,把阮麒每天十二個時辰安排得滿滿當當,決心將紈絝改造成棟樑。

    至於阮麟,倒是沒挨打沒挨罵,但是卻被老太君接到了自己院子裡教導,每旬姨娘們來請安的時候,他才能跟蘇氏見一面。開始他還想著偷偷往秋思院跑,老太君直接發了話:但凡阮麟去見蘇氏一次,就罰蘇氏在院子裡跪半個時辰。兩次之後,阮麟就徹底老實了。

    阮夫人當然也免不了被老太君責罵幾句,說她身為嫡母卻不關心庶子平日的教育之類。但老太君也知道蘇氏得寵,所以這幾句話也說得不疼不癢。其實除了子嗣之外,阮夫人這個國公夫人做得還算合格,如今娘家兩個哥哥又都出息,橫豎今後兩個兒子的教育都不必她費心,老太君也並不想過分地掃她的臉。

    阮夫人聽歸聽了,卻是一臉滿不在乎的樣子。老太君看了並不多說,只是命令阮語也搬進她的院子,由她親自教養。聽了這話,阮夫人才有些不悅,但她不是諸葛亮,並不能預知未來,所以還是很平靜地接受了。直到幾個月後,她才悔不當初。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

    第29章說前程自傷身世

    綺年其實還沒有那麼料事如神。如果她當真是諸葛亮轉世,那天大概不會把阮麒逼得那麼狠。不過至少現在,她過得還得很愜意的。

    顏氏第二天就讓人送來了一瓶傷藥,兩對鑲珠絞絲金鐲,還傳話給綺年:若是想要點什麼公中份例沒有的東西,只管去說,就從康園的份例里出。

    綺年沒把這話當真,只是滿臉感激地送走了來傳話的琥珀。怎麼說她自己也是有錢的,住在這裡吃公中份例也就罷了,畢竟舅舅怎麼好意思讓外甥女兒交伙食費呢?可是如果她開小灶還要用別人的錢,那也就太過分了。

    吳知雯等人也陸續來看過她。知霏是極討厭阮家兄弟的,綴綴然把阮麒罵了一頓,反正她年紀小,即使有幾句過火的話,也沒人計較。吳知雯和二房兩位姑娘也來走了個過場,表表心意就算完了。只有喬連波,幾乎每天都來,十分擔憂阮麒會挾私報復,直到聽說阮麒被禁足了,這才放心。

    「這我就不怕了。想來,他也不敢再來招惹我們了。」喬連波一邊繡著帕子上的虞美人,一邊給綺年講阮府那邊傳過來的消息,「不過,語表姐似乎也被禁足了,說是搬到老太君的院子裡住著,輕易不許出來。」

    綺年也在繡花,不過繡的是貓兒在葡萄架下打盹:「這可不是禁足,是好事呢。」

    「好事?」喬連波停下針線,「表姐給我講講,我不懂。」

    「這有什麼不懂呢?語表妹再記到姨母名下,人也知道她是姨娘生的,她也十三了吧,將來出去說親也不好聽。現在呢,阮家老太君帶著她,養上幾年,將來出來說是老太君身邊長大的,這多好聽。」

    綺年說著,瞥了喬連波一眼。其實喬連波也是一樣的,雖然她們兩個都是父母雙亡,但喬連波由顏氏親自撫養,將來在外頭說起來,名聲比她還好聽點。顏氏是光祿大夫之女,教養出來的姑娘,規矩自然是錯不了的。

    喬連波怔怔出了會兒神,忽然落下淚來,倒把綺年嚇了一跳:「表妹這是怎麼了?」喬連波什麼都好,就是這時不時迎風流淚的毛病有點叫人受不了。

    「這話,我也只能跟表姐說了……」喬連波隨手抽了條舊帕子掩在臉上,「我知道表姐的意思,如今外祖母眷顧我,把我放在身邊,這已然……是最好的安排了。只是,只是別人不知道,表姐該是知道的,外祖母再好,也只是……」

    再好也只是外祖母,不是親爹親娘。綺年不由得嘆了口氣:「我明白。」

    「表姐看雯姐姐----」喬連波拭了淚,還微微有些哽咽,「雖說是庶出,可是總有大舅舅在,這及笄禮,提前好幾日就在準備,我聽說,要請不少客人。」

    吳知雯再有兩天就滿十五歲了。十五歲及笄,在古代是女孩子的大生日。吳知雯雖然是個庶女,但李氏沒生女兒,她又是長女,所以吳若釗和顏氏的意思都是要大辦。現下綺年和連波手裡繡的這兩條帕子,都是給她的賀禮。

    「我還不比表姐----」喬連波黯然看著手裡的帕子,「如今我身上穿的頭上戴的,都是外祖母賞的,就是要送份兒禮,除了自己繡的一條帕子,還能拿出什麼來?不說二房的兩位表姐,就是霏妹妹,準備了一條繡花的腰帶,上頭還鑲了一塊玉,幾顆珠子。我,我能拿出什麼來呢?」

    「表妹想太多了。姊妹間送禮物哪裡是看價值多寡呢?再說,也不是表妹自己送帕子,我不也送的是一條帕子嗎?我繡的花還沒有表妹繡的精緻呢。」

    喬連波苦笑:「我哪裡不知道,表姐這是體恤我,跟我送一樣的禮,也好讓我顯得不那麼寒酸。不說別的,表姐自己有大姨母當初的陪嫁,哪裡像我,連進京的路費都不夠。」

    綺年嘆了口氣:「你也別想太多了,既然人人都知道,咱們也沒必要去打腫臉充胖子,能送什麼,咱們就送什麼,別人真要議論,隨他們去好了。何況這左右都是親戚,也議論不出什麼來。」

    說起來,吳家的人還算是厚道的。就是吳知雯吳知霞她們,嘴上刁一點,平常好攀比一點,愛個拉幫結派什麼的,也都是十四五歲小姑娘的通病,其實細想起來,也沒人特意來害誰。她和喬連波兩個,公中拿的份例是跟吳知雯一樣的----啊不對,從昨天開始,她和喬連波已經拿六兩銀子的月例了,吳知雯現在的月例則仍是五兩,跟知霏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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