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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45:21 作者: 硃砂
阮盼覷見母親的模樣,知道她心裡想的是什麼,不由得微微嘆息。母親這一次固然是狠狠反擊打了蘇氏的臉,可若過了火,這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優勢只怕也要消耗殆盡。說起來,女人的妒嫉之心確實可以令人昏頭,阮夫人明明在外進退有度,偏到了後宅里,一對上蘇氏,就免不了怒火上沖,不計利害。
「母親,今日天氣甚好,我想與表妹們同去走走,也讓大弟與幾位表兄說說話兒,學些經濟文章可好?」阮盼攜了阮語的手,笑盈盈立起身來。
阮夫人也笑著點頭:「正是。你們年輕姑娘,正該一道兒說話去。麒兒,你兩位表兄今年秋闈都是要下場的,你也好生學著些。從前也就罷了,如今年紀也不小了,不可一味嬉遊,也該讀幾頁書,學些道理學問。」把阮麒記到自己名下也有好處,至少教訓起來理直氣壯得多。
一群年輕人熱熱鬧鬧分成男女兩隊出去了。鄭氏望著阮麒的背影笑了一聲:「四妹這一下子多了一兒一女,可要比從前費心多了。」
「可不是。這兩個若有盼兒一半懂事,我也就省心了。」阮夫人抖了抖手裡的帕子,「到底是姨娘教出來的,不好好調教著,實在上不得台面。」她聽得出來鄭氏這話是在刺她呢,毫不客氣就還了回去,一句話反刺了吳若錚夫妻兩人。
鄭氏臉色一變,李氏趕緊出來打個圓場:「看盼兒這言談舉止,真是挑不出半點毛病來。不知道上回去廟裡求籤,結果如何?」
說起阮盼,阮夫人就高興起來:「倒不是什麼好簽,廟裡和尚說一生平順是有的。想我這做娘的,也不盼著兒女真就怎樣出人頭地,能一生平順就足夠了。」
「一生平順那才真是大福氣。」李氏這話說得倒是真心真意,阮夫人也不由得點頭:「是啊,也是得了這簽,老太君才定下來今年參選的。」
鄭氏目光微微閃動,放下了方才與阮夫人的爭執:「這麼說,今年選秀的事是一定的了?怎麼我們在山東聽著,今年廣東那邊要獻俘,還有秋闈,這選秀哪裡還來得及呢?」
阮夫人有幾分消息靈通的得意:「要不說今年是小選呢?總在五六月間吧,趕在秋闈前頭就好。說到廣東獻俘,其實總共也就是二十幾個海盜頭目,都是罪證確焀的,大約皇上見過了就直接秋後處斬,也費不了多少功夫的。說起來仗也是去年臘月里打的,就是皇上那邊兒的封賞旨意,大約也都擬好了,到時候走個過場就是。」
說到這裡,她忽然想起吳知霞:「怎麼聽二嫂的意思,難道也要送丫頭們去選秀?」
鄭氏笑了一笑:「若是皇上下了旨,咱們哪能不遵呢?就是走過場也要去一趟的。」
阮夫人想起方才看見吳知霞眉目秀麗進退有度,頓生危機之感:「也是。說起來今年三位皇子都該到選妃的年紀了,正妃得不著,能得個側妃庶妃也好。我看霞兒那年紀,倒是跟三皇子正相當呢。」
三皇子是鄭貴妃所出,說起來到了五月才滿十五歲,在平常人家多半還沒開始說親事。不過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大皇子今年已經二十歲了,皇家成親早,大皇子早兩三年前就該選妃了,可是不知怎麼的一拖就拖到如今。如今各家官員的女兒差不多都長起來了,三皇子如果不跟著這一撥選妃,至少三四年之內再沒這麼大挑的機會了。
三年前皇后不給大皇子選妃,多半是因為沒有看好的人家。如今鄭貴妃非要擠進來給三皇子也選妃,就是不肯錯過這一輪機會。皇家之事,往往就是在聽起來很平常的一件事裡,也摻雜著不知多少勾心鬥角。本來選秀的年齡是在十三歲至十六歲之間,可是十三歲年紀畢竟是太小了,不少人家如果女兒十三歲遇上選秀,多半是要想點辦法不讓女兒去的,因為去了也是吃虧。可是就因為今年有個才十五歲的三皇子,所以這些家中女兒剛滿十三歲的官員,比往年都要積極一些。
阮夫人其實真是衝著三皇子去的。大皇子雖然記在皇后名下,但生母身份實在太低。二皇子呢,又不怎麼出眾不太得皇上歡心。只有三皇子,皇上都夸讀書聰明的,又有個顯赫的舅家,將來議儲的時候……唯一的問題是,阮盼比三皇子略大了半年。阮夫人對自己的女兒自然是極有信心,但若是競爭者太多,那也是個麻煩。
鄭氏倒是坦然一笑:「咱們是去待選的,皇上無論指給哪位皇子都是福氣,難道還輪到咱們去挑三揀四不成?」
阮夫人想起鄭氏有兩個女兒,不覺又添一絲煩惱:「也是。說起來霞兒和雪兒都是好的,看著也都像是有福氣的。」
鄭氏搖手笑道:「雪兒的規矩差得遠了,且年紀還小,哪裡有那個福氣呢。」言下之意,對吳知霞卻有些志在必得的意思。
顏氏看不慣這個庶子媳婦得意,有幾分不悅地道:「福氣不福氣,那也是皇上賞的。如今還未下明詔呢,豈容得你們在這裡議論?老大媳婦,難得今兒人多,天氣也好,想來春山閣那幾叢牡丹也該開了,不如收拾出酒席來去賞花吃酒,豈不勝過在這裡虛耗茶水?」
李氏連忙笑道:「老太太說的是,媳婦這就去收拾。」又問要吃什麼酒,又叫姨娘們也去湊個趣,說說笑笑,總算是把阮夫人和鄭氏的事給掩了過去,大隊人馬浩浩蕩蕩奔春山閣去了。
第28章斗霸王舊仇新恨
阮夫人這邊的勾心鬥角,綺年那邊是不知道的,因為她有她的煩惱。
雖然是阮盼提議出來走走的,但在吳府,她是客,吳家的姑娘們才是主人,所以出了康園,吳知霞就笑說:「多年未見表姐了,還有這位表妹,也是生分得很,不如到寧園去坐坐,也好親近親近?我那裡有山東的嶗蕊春茶,雖然比不得龍井銀針,也別有一番風味,表姐去嘗嘗?」
阮盼並無異議,於是一群姑娘們就去了寧園。
綺年還是第一次進寧園,這裡的格局又與怡園不同,院子少,但每間院子卻比怡園的大。吳知霞姐妹倆就一起住在種了梅花的勝雪軒。此時梅花雖然已然敗了,但梅枝虬曲,綠葉扶疏之間有彈丸大小的青梅子,也頗可觀。吳知霞就叫丫鬟把小竹桌擺在梅樹之下,又上了幾樣細巧點心和果子,大家坐著曬太陽吃茶。
吳知霏坐不住,喝了杯茶就站起來去梅樹底下轉悠,很興奮地回頭對綺年說:「表姐,你看,咱們家的梅子比大明寺的大多了。」
吳知雯嗤地一聲笑了出來:「傻妹妹,咱們去大明寺是什麼時候,如今又是什麼時候?這都快到四月了,大明寺的梅子必然也是這麼大了。」
吳知霞姐妹兩個是多年不曾去過大明寺了,不由得要多問一句,於是話題就從大明寺扯到巧遇金國秀,然後再扯到阮家邀請的諸位貴女的詩會。吳知霏倒心裡惦記著:「可惜沒拿到許家姐姐的花樣子呢,也不知畫的是什麼。喬表姐還答應繡成帕子的。」
阮盼點頭微笑:「許家妹妹的荷花畫得著實好,我求了來的。回頭叫人給送過來就是。」
姑娘們你一言我一語,連喬連波都說了幾句話,只有阮語一直怯怯地坐在一邊,偶爾說一句話,也是蚊子一般,沒人聽得見。阮盼雖則把她安排在了自己身邊,但大家坐下吃茶之後就再也沒有理睬過她,阮家跟著來的兩個丫鬟臥雨和飛虹都是阮盼的丫鬟,只管伺候阮盼,連她茶杯里的茶快喝淨了也沒注意。
綺年看著怪可憐的,順手提起茶壺給阮語續了一杯:「這茶表妹可喜歡?」
阮語還沒答話,臉頰上就飛起一片微紅:「謝謝表姐,這茶味道清甘,我很喜歡。」
綺年點頭笑笑,又去聽其他人說話了。阮盼和吳知雯談了幾句那天做的詩,吳知霞就問起阮盼如今京里時興的衣裳樣子來:「聽說四川那邊兒新起了一家華絲坊,專用蜀錦蜀繡做衣裳,只是如今名頭還沒有打出去,知道的人少之又少。父親今年有個新來的幕僚是蜀人,特地送了我們幾件八幅裙……」
吳知雯被打斷了,淡淡道:「八幅裙是前些年時興的,從去年開始京里就都愛穿襦裙,或者六幅裙,那等拖拖拉拉的裙幅看著就麻煩。」
吳知雪立時拉下了臉,吳知霞卻笑了笑:「衣裳總是這樣的,襦裙不也是我們離京那年興過的嗎?可見如今又繞回來了。既這麼著,也沒準八幅裙過些日子還要再時興起來呢。」
這是多麼無聊的事啊……綺年覺得自己快要睡著了。除了討論衣裳首飾,就是這樣唇槍舌劍,難道以後就要過這樣的日子?還不如她去管家理事,也沒這麼無聊。
阮語坐了這一會兒,膽子稍微大了點,側了側身,小聲向綺年說:「表姐,聽說表姐是從成都回來的,可知道這個華絲坊嗎?」她年紀跟喬連波差不多,卻比喬連波高了半頭,身材已然開始發育,一件淡粉的齊胸襦裙,把小小的胸部襯托得倒有幾分飽滿,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要大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