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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45:21 作者: 硃砂
顏氏一口氣堵在胸口,忿忿將手一甩:「叫她回自己院子裡去,禁足一個月,把《女誡》給我抄上一百遍,長長記性!」
李氏連忙答應,又朝碧雲使眼色,讓碧雲扶著綺年出去,自己陪著笑道:「媳婦這就去備份禮讓人送到國公府去,就說今日衝撞了小少爺,來陪個禮。老太太看可好?」
這話倒是說到了顏氏心坎里,按著額頭哼了一聲:「去辦吧,禮略重些。派個機靈點的去,打聽一下國公爺有沒有說什麼,趕緊來回我。行了行了都下去吧,沒得鬧得我頭疼。大夫來了,馬上帶到我這裡來!」
李氏連聲答應著退了出來,叫過身邊的大丫鬟素云:「把這些事辦了,你等在二門上,老爺回來先把這事給老爺細細地講講。」嘆了口氣,「綺丫頭不知傷成什麼樣了,我去看看。」
知霏抹著眼淚,一定要跟著李氏去蜀素閣看綺年。吳知雯看著趙姨娘領了她跟在綺年身後,忍不住冷笑了一聲:「老太太這心,也真是忒偏了。」
孫姨娘嚇了一跳,趕緊扯著女兒就走:「姑娘可別亂說。」
「我亂說什麼?」吳知雯沒好氣道,「今兒的事姨娘是沒看見,那恆山伯府的鄭瑾娘,真是句句話都帶著刺兒,說起來,也是喬家表妹自己不好,連詩都不會做,就算坐在那裡也沒趣。周表妹說出去賞花,也無非是為了躲尷尬罷了。到了老太太這裡,倒全成了周表妹的錯了。連我看著都覺得不服。」
孫姨娘並不關心綺年和連波究竟誰受委屈,只關心吳知雯:「今兒說做詩,姑娘做得如何?」
吳知雯淡淡揚了揚眉:「那鄭瑾娘,一開口就讓她的庶出妹妹跟我對詩,分明是說我沒資格跟她們這些嫡女平起平坐。只可惜,我看也沒什麼人買她的帳!大家做出詩來,同推了金國秀為第一,餘下的還未排出座次來,丫鬟就來叫了。不過大家都是明眼人,不排座次還不是給鄭瑾娘留幾分面子?真要是排出我在她上面,少不得又要甩臉色了。」
孫姨娘嘆氣道:「我也知道姑娘委屈,只是這些公侯貴女都是傲氣的,得罪不起。就說四姑太太家的盼姑娘,還是咱們親戚,不也極少登門嗎?」
吳知雯眼裡就多了一絲郁色:「我知道。她是國公府的唯一的嫡女,又是長女,怎看得上我?倒是顯國公府的金姑娘,著實有涵養。雖說今日推她詩作第一,多少也是為了她孝期方滿,初出來走動……但那份溫潤內斂,才真是貴女的作派呢。」
金國秀的名字,就連孫姨娘也是知道的:「姑娘既說金姑娘好,何不學著些?」
吳知雯笑了一聲,卻帶著幾分自嘲:「姨娘糊塗了。金姑娘是顯國公的嫡孫女,她溫文爾雅,人只會誇她有涵養。我一個庶女,若也這般退讓,反倒讓人欺到頭上了。」
孫姨娘不由得低了頭,母女兩個都沒了說話的心思。半晌,還是吳知雯笑了一聲:「姨娘也無需如此擔憂。從前我出去得少,如今父親升了正三品,還怕沒有出去的時候嗎?到時候,自然有我的名氣。走罷,倒是今日的字還沒有寫,不能懈怠了……」
第25章國公府妻妾相爭
吳家這裡準備收拾禮物上門的時候,英國公阮海嶠剛剛回府。
雖說朝廷並不因上巳節專門給官員們放假,但下了衙門,三五好友一起出去聚會小飲一番也是應當的。阮海嶠這國公的爵位是個虛銜,並不在朝中為官,但也被人約了出去,直飲到天色將黑才回府。
他帶了一身酒氣才走到二門,就有個丫鬟慌慌亂亂地從一邊跑出來,一看見他就趕緊行禮,聲音里卻帶了幾絲哭腔:「國公爺,您可回來了。」
阮海嶠眉頭一皺:「怎麼了?」他認得這個丫鬟是蘇姨娘院子裡的,名字似乎是叫個青袖,年紀十七八歲了,長相倒也清秀。
青袖話未出口先抹淚:「姨娘哭得胸口都疼了,請了大夫來看過,說藥里要用人參,可是翻遍了院子也找不出來。嚇得小少爺都守著不敢走呢,沒了辦法,叫奴婢來二門上求人出去買點參片回來。」
阮海嶠眉頭不由得皺得更緊。英國公府之富,在京城這些勛貴之家中屈指可數,別說零碎的參片,就是獨枝的百年老參,也隨便就能找出七八枝來。蘇姨娘雖然是個婢女出身,可是生了兩個兒子,早已經正式敬茶抬了姨娘,怎麼病成這樣要個參就沒有了呢?
「走,去看看。」阮海嶠剛邁開步子,那邊又過來一個丫鬟,對他屈膝行禮:「國公爺回府了?夫人一直等著您用飯呢。」
阮海嶠擺了擺手:「知道了。」
那丫鬟抬起眼睛,大膽地看了他一眼:「夫人從下午回來就滴水未進……」
阮海嶠借著迴廊下張掛的大紅燈籠看清了她的模樣----下巴尖尖的瓜子兒臉,水汪汪的眼睛,年紀十五六歲,正是最鮮嫩的時候。他聲音不由得柔和了幾分:「去跟夫人說,我收拾一下就過去。」
青袖恨恨地瞪了那丫鬟一眼,殷勤地提起燈籠:「爺小心腳下。」
蘇姨娘的秋思院裡種的全是各色jú花,這時候卻不是開花的時候,滿院青色,夜色中看起來倒有些淒涼的意思。
阮海嶠一腳踏進門,就看見蘇姨娘歪在炕上,身上穿著家常湖綠衫子,腰間一條竹青色繡粉色桃花的衣帶,束得那腰肢不盈一握。下頦尖尖的小臉蒼白,嬌怯怯地正摟著小兒子阮麟落淚,一邊給阮麟揉臉:「你這孽障,怎麼不索性被打死了,還要回來現眼……」
話雖凌厲,那嗓音卻是軟糯糯的,一句話數落得起承轉合,餘音繞樑。聽得阮海嶠心裡一軟,開口道:「這是怎麼了?不是說胸口痛麼?怎麼還哭呢?」隨手拉過阮麟,只見左邊臉頰上紅通通一片,似乎微腫,「這又是怎麼了?」
蘇姨娘舉起手來拉住阮海嶠衣袖,那淚珠又斷線似地落了下來:「爺,您來得正好,快把這孽障送到書房去跟他哥哥一起禁足去,也免得妾身看著難受……」
「禁足?」阮海嶠在炕沿坐下,皺眉道,「到底做了什麼就禁足?」
蘇姨娘就捶了兒子一下:「還不是今日衝撞了夫人家的親戚。說是夫人三姐身後留下的一雙兒女,也不知怎麼在杏林里賞個花就能衝撞了,夫人教訓了這孽障一耳光,又把他們帶的小廝都賞了二十板子。如今他哥哥在書房罰抄書呢,只這個不知輕重的,還跑來我這裡哭……」說著,自己倒先哭了起來。
阮海嶠被她哭得心都軟了,摟了便道:「哭什麼,小孩子打鬧是常有的,讓人備份禮送到吳家去便是了。論起來這兩個也頑皮得很了,抄抄書禁幾日足也磨磨性子。倒是你,怎麼青袖說你心口疼?難道院子裡沒參?」
蘇姨娘靠在他肩上哭道:「妾身命賤,哪裡用得起參呢。且這深宅大院的,爺雖對妾身厚加賞賜,只這參卻是要去外頭買了來的,這般晚了,想來外頭藥鋪也關張,夫人自然也是無處去買的。若只是妾身,熬一夜也罷,只這個小孩子,回來就說頭疼,妾身卻是怕他有個三長兩短呀……」
「別胡說,哪裡就三長兩短了?」阮海嶠看小兒子半邊臉通紅,心裡也難受,開口就叫,「去個人到二門找陸管事,叫他馬上送兩枝參進來,再把那雪蓮化淤膏也拿一瓶。」
蘇姨娘卻瑟縮了一下:「爺,化淤膏就算了罷,若明日夫人看見了,恐又生氣,還不是這兩個小孩子遭殃?若爺開恩,明日讓他們去吳家賠了罪,那禁足就免了罷?」
阮海嶠皺皺眉起身:「你不必管,我去跟夫人說。既是小孩子家打鬧,何必小題大做。賠罪?我國公府的少爺,還要去跟一個敗官人家的子女賠罪不成?」真是笑話。
阮夫人住在正院宜春居。阮海嶠大步進了正房,便見桌上已擺了飯菜,阮夫人穿著大紅織金鮫綃衫子,倚在薰籠上出神。見他進來,便欠了欠身:「老爺回來了?可用過飯了不曾?方才去了秋思院?怎的沒在那裡多坐一會兒?」
她方才叫了新找來的丫鬟紅鸞去二門處迎阮海嶠,聽了紅鸞回話,那一口酸氣就頂在了胸口。紅鸞是她特地買來的,為的就是那嬌怯樣兒有幾分像蘇姨娘。聽阮海嶠的意思,分明是看見了紅鸞才答應來正院的,因此話說到最後,終於忍不住又要刺一刺阮海嶠。
阮海嶠眉頭一皺:「我怎麼聽說,府里竟然沒有參了?」
阮夫人一聽這話,如何不知道他是為秋思院要參,登時一股火氣直衝頭頂,翻身坐起來:「參?一個賤婢罷了,不用參也死不了!老爺現在去把麒哥從書房裡帶到她院裡去,我保她不用參也立時活蹦亂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