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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45:21 作者: 硃砂
    「我就跟著表姐喝吧。」真心地說,哪種茶都差不多。

    綺年這麼說,喬連波自然跟著:「我也跟著表姐。」

    鄭瑾瞥了一眼,嗤地笑了一聲,對阮盼道:「阮妹妹,你這位喬家表妹倒有趣,事事都聽別人的,難道自己不會拿主意嗎?」

    鄭瑾跟阮盼一定有仇!綺年第一個想法就是這個。否則怎麼連喝個茶也挑刺兒?這些帝都貴女們是閒得沒事找茬兒玩嗎?她伸手在几案後面按按喬連波的手,微微一笑:「我們初進京,自然是客隨主便。表妹不愛說話,性子也隨和,我就大膽替她做個主。」

    鄭瑾沒話可說,抬起眼皮子上上下下打量綺年。她長得著實是不錯,比阮盼絲毫不差,身上那件海棠紅繡銀線纏枝蓮的春衫,在陽光下閃著點點銀光。腰間繫著一條長長的櫻糙色腰帶,看著不怎麼起眼,可是身姿稍微變換,就閃現出深淺不同的黃色。頭上螺髻高聳,發間從上到下錯落插了八柄金梳,每柄上面都用紅寶石和碧璽鑲嵌著海棠花圖案,同樣珠光寶氣,耀人眼目。明明天氣還不怎麼熱,手裡卻拿著一柄象牙柄紈扇,扇面上畫著西施浣紗圖,扇墜兒是一塊溫潤的紅玉,雕成一朵半開的荷花。

    這一身打扮比之阮盼還更富麗,但是兩眉微吊,那股時時都在找別人麻煩的勁兒,確實的叫人不愛親近。相比之下,阮盼溫和秀麗,可是比她看起來舒服多了。

    許茂雲本在熱烈地跟金國秀討論做詩的韻腳,聽見這邊明嘲暗諷,抬起頭來快活地說:「阮姐姐,總這麼坐著喝茶也沒意思,咱們做點什麼嘛。」

    阮盼當然不願意自己的客人鬧起來。雖然這兩個表妹跟自己素不相識,但也不會有人喜歡外人貶低自己親戚,知道許茂雲在解圍,當下含笑道:「你是不是又要說做詩了?」

    喬連波頓時微微脹紅了臉,綺年也頭疼,做詩什麼的,真是太不美好了。

    許茂雲倒不好意思起來:「有金姐姐在,我哪會班門弄斧。」

    金國秀淺淺一笑:「許妹妹說這話,可就真讓我如坐針氈了。阮妹妹與吳家妹妹都是才女,我可算什麼呢?」

    她沒提鄭家姊妹。

    吳知雯微微欠了欠身:「金姐姐當年風采,記憶猶新。今日若有機會向姐姐請教一二,倒是知雯的榮幸。」她自進了帷幕,除了與眾人見禮之外始終不曾說話,到了此時才有些躍躍欲試。

    阮盼含笑道:「若都有興,我便遣人取筆墨來。」睨著許茂雲道,「你可不許脫空。」

    許茂雲立刻苦了臉:「阮姐姐你又欺負我。」

    詹學士的侄女閨名一個婷字,與許茂雲顯然熟稔,笑著揭她的底:「茂雲近些日子寫詩大有長進呢。不過她若不肯寫也無妨,讓她畫一副畫就好。」

    丁尚書的孫女丁仲寧拍掌笑道:「詹姐姐這主意好,不能饒過她去。讓她畫荷花!」

    許茂雲就去掐她的臉:「讓你姑姑訓你。」

    丁尚書這個侄女只不過比丁仲寧大兩歲,閨名丁意如,模樣與丁仲寧也頗像,同樣是鵝蛋臉丹鳳眼,坐在一起倒像是兩姊妹,只是性子明顯比侄女穩重些,聽了許茂雲的話只是微笑。

    鄭瑾聽了一會,慢條斯理地笑了一笑,轉頭向並肩而坐的鄭珊道:「珊娘,你去跟吳家妹妹切磋切磋?」

    鄭珊比鄭瑾小個一兩歲的樣子,眉眼間倒是有幾分相似,只是她生了一張圓臉,就不如鄭瑾艷光照人。身上穿著粉色散花綾春衫,裙子更是名貴的「天水碧」,戴著一副鑲粉色碧璽和珍珠的銀頭面,清秀乾淨。聽了鄭瑾的話,她微微撅了撅嘴,哦了一聲,卻明顯並不十分情願。

    吳知雯臉色頓時有些難看。這一圈兒坐著的姑娘們當中,只吳家二女與鄭珊是庶出。鄭瑾也是有才名的,自己不說做詩,卻點名讓鄭珊來與自己切磋,分明是暗示她是庶出,也只能與庶出的女孩兒們一起交際。

    阮盼柔柔一笑道:「如此,不如讓許妹妹畫一幅畫,金姐姐,我,表妹和珊妹妹各自以畫為題賦詩一首如何?還有誰願參加?」

    阮盼的身份是國公府嫡長女。英國公府近年來自從阮海峰死後再未出過特別出類拔萃的人物兒,家道是不如從前煊赫了,但也並沒有特別的敗落。恆山伯府雖然出了鄭貴妃,可伯府比之公府終究是低著兩級,鄭瑾再自傲,身份上也壓不過阮盼。更何況還有一個顯國公府的金國秀在。顯國公府確實人丁凋零,但名聲猶在,兩個公府嫡長女,她一個伯府嫡女也是不敢直攖其鋒的。

    詹婷與許茂雲交好,當即笑嘻嘻道:「那我也來湊個趣兒,寫得不好,姐姐們可別笑話。」

    丁仲寧也道:「我跟姑姑也湊一份兒。」

    鄭瑾心裡不舒服,瞥一眼並坐的綺年三人,不冷不熱道:「冷表妹不妨也寫一首,還有阮妹妹的這兩位表妹,何不也一展詩才?」

    喬連波有幾分驚慌地看了看綺年,綺年就不由得嘆息了一聲。不會做詩沒關係,別這麼慌慌張張的露怯啊。果然鄭瑾立刻追了一句:「喬妹妹想是詩興大發,已然迫不及待了?」

    喬連波臉都脹紅了,綺年笑了一笑,轉向她慢聲道:「表妹知道我是不會做詩的,倒是表妹答應要給我繡的那帕子,不是說找不到好看的荷花圖麼?呆會兒許姑娘畫了畫兒,我們求過來做花樣子可好?」

    喬連波再怎麼遲鈍也知道綺年這是找著台階給她下,當即微紅著臉點了點頭。知霏年紀雖小,也覺得鄭瑾說話十分刺人,當即道:「表姐繡的花那麼精緻,我也要一條帕子!」

    許茂雲忙道:「喬家妹妹竟有好針線麼?那我可要好生畫。拿了我的花樣子,也要送一條帕子給我的。」

    喬連波面帶微暈,低聲道:「只要許姑娘不嫌棄。」

    鄭瑾看這些人自顧自說話,倒將她冷在了一邊,不由得心中更是不悅。她素來自視甚高,出外交際卻總不如阮盼得人親近。若依她的性子,今日是不願前來的,恆山伯夫人卻說她年紀已然不小,總要出門交際,何況英國公府下的帖子,身份已經夠高,因此一接了帖子便叫人去回,說今日必到,硬逼著她來了。結果來了,又不怎麼受歡迎,那面子上自然是有些下不去的,當即臉色就有些難看了。

    「瑾娘姐姐的才名也是極大的,自然也要寫一首才是。」這說話的卻是安指揮使的孫女兒安浣青。安指揮使官居五城兵馬司,卻曾是老恆山伯的手下,自然跟恆山伯府走得近。安家姑娘偷眼看見鄭瑾面色不悅,立刻出來說話。

    阮盼焉能不知這裡頭的門道,當即點頭微笑道:「極是,瑾娘也要寫一首才是,可不能讓你逃了。」她自然也看不慣鄭瑾的作派,然而恆山伯府如今炙手可熱,不好得罪。何況今日顯然是她占了上風,那又何必非要迫得鄭瑾下不來台呢?

    吳知霏年紀最小,既對作詩作畫不感興趣,又覺得這場面十分令人不舒服,當即扯了綺年道:「表姐,我們出去走走吧。」

    這話正中下懷,綺年也不願意呆在這裡聽這些小姐們明槍暗箭,一手攜了知霏,一手攜了連波,笑向阮盼道:「表姐們在這裡做詩,我們這些俗人就不留下擾了詩興了,那邊杏花開得好,我們過去看看。」

    許茂雲此時已然鋪開宣紙研墨調朱了,阮盼也不由得動了詩興,點頭笑道:「讓丫鬟們好生伺候著,莫走遠了。」

    冷玉如見鄭瑾也只顧著尋思詩句,樂得清閒,也隨了綺年三人出來,一群丫鬟嬤嬤們跟在後頭,直往那杏花園去了。

    離了鄭瑾,冷玉如面上笑容也多了,叫過聽香:「天天念叨著周姑娘,看見了倒不上來請安。」

    聽香也是滿臉笑容,緊著給綺年等人請安:「奴婢哪裡有姑娘念叨得多呢,好容易今兒見了,姑娘不跟周姑娘多說幾句話,倒緊趕著尋趁奴婢。」

    綺年聽得直笑:「你這個丫頭,進了京也沒改了一張利嘴。」便叫如燕,「快拿個荷包來堵上她的嘴。」冷玉如好使個小性子,對丫鬟卻是寬厚的,聽香也貼心,知道冷玉如心思重,時不時的說個笑話排解。

    如燕如鸝在這裡見了聽香也喜歡,聞言急忙拿出荷包來硬塞在聽香手裡:「我們家姑娘給的,你拿著就是,難道冷姑娘還為這打你手板子不成?」

    一群人笑作一團,嘻嘻哈哈進了杏林。這杏林果然是極大的,比大明寺的梅林似乎還要大一點,只是地勢平坦,不如那邊有山有水的景致。此時杏花成片開放,真如十里粉雲,花樹間遊人來往,熱鬧非凡。

    綺年等人因是女孩兒,遂不往那太熱鬧的地方去,撿人略少些處自去看花。連波是最愛花的,湊得近了只是看。知霏便笑道:「表姐好好看了,回去也繡一幅杏花圖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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