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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45:21 作者: 硃砂
    想不到這陣風吹得還蠻大,那帷帽一口氣竟然滾出老遠,待綺年和知霏追上的時候,已經又進了一片松林。綺年一扭頭,發現林子裡居然有個小小的竹亭,亭邊是一口淺潭,一條竹子扎的棧道一直通往松林深處。這麼一處有趣的所在,因著地勢太偏僻,外頭又是密密的松柏,站在山坡上頭竟然看不見。

    知霏玩得上癮,見了這竹子扎的棧道覺得有趣,硬是要往那亭子裡去。綺年回頭看看丫鬟們也已經追了過來,想也沒什麼事,便跟著小丫頭往那邊走了幾步。剛走到那亭子外邊,忽然撲啦啦一陣拍翅聲響,一隻灰色的鴿子不知從哪裡飛下來,落在亭子邊的欄杆上,來回踱步。

    吳知霏一喜:「鴿子!」伸手去摸。那鴿子居然也不避,就被她輕輕抓在了手裡,卻見鴿子翅膀上帶了些乾涸的血跡,忙轉頭向綺年說道,「表姐,這鴿子傷了,我們抓回去給它治傷好不好?」

    綺年看這鴿子全不避人,肯定不是野生的,剛想說人家是有主的,突然發現鴿子的右腳上繫著個小竹管----這是一隻信鴿!

    第21章賞凌霄談jú論命

    一隻信鴿!降落在山林里!這山林里還有一座竹子扎的小亭子!

    綺年心裡咯噔一跳,立刻把那鴿子從知霏手裡拿了出來:「這個是人家養的,咱們不能拿回家去。」開玩笑,這是麻煩啊!

    上輩子看電視看電影看小說,類似的橋段太多了。主人公偶然知道了別人的什麼秘密,然後就遭到追殺神馬的。問題是,有些主人公實在太腦殘,這秘密都是他們按捺不住好奇心自己去打聽的呀!

    綺年可沒有那麼大的好奇心,更不像那些主人公一樣有九條命。她只有一條命,愛惜得很呢。何況這隻鴿子翅膀雖然受了傷,卻還沒到不能飛行的程度,應該只是被擦傷了。所以它降落下來並不是因為受傷,多半是因為已經到達了目的地。也就是說,這隻鴿子送信的目的地,就是這個竹亭。

    想到這一點,綺年頓時覺得松間吹來的風陰涼透骨。如此偏僻而安靜的地方,要傳的信息也就多半是秘密。如果自己知道了這個秘密……雖然穿越過來的生活並不盡如人意,但她也不想死。

    「走吧,我們該回去了。」綺年儘量鎮定,把鴿子放回亭邊的欄杆上,假裝根本沒看見那竹管,「你看,姨娘都急了。」

    知霏這時候才看見鴿子腿上的機關:「表姐你看,鴿子腿----」

    「姨娘,我們在這裡!別下來了,我們馬上就回去了。」綺年扯開嗓門,把知霏那句話完全壓在自己的呼喊里,然後不等知霏說話,馬上拉著她就走,「要是姨娘回去告訴外祖母我們跑了這麼遠----不,只要告訴周嬤嬤……」

    知霏想起周嬤嬤的冷臉和滔滔不絕的教訓,不由得打了個冷戰,立刻把什麼鴿子和竹管拋到九霄雲外,跟著綺年老老實實地走了。

    松林外頭丫鬟們簇擁著兩個姑娘熱熱鬧鬧走了,松林裡頭慢悠悠走出兩個人來。若是綺年現在還在這裡沒準會驚訝一下,因為其中一個正是她在成都乘船離開的時候遇見的那位周鎮撫。他旁邊的青衣男子年紀與他相仿,頭上卻壓了一頂竹笠,只能看見兩片淡色的唇和瘦削的下頦。

    周鎮撫吹了聲口哨,那隻鴿子馬上咕咕叫著飛到他肩頭,老老實實讓他把腿上的竹管拿了下來。周鎮撫一面從竹管里取出一張卷著的薄紙,一面嗤地笑了一聲:「那丫頭倒確實是個謹慎人。她要是冒失冒失把竹管拿下來,這事還真不好辦。」

    青衣男子淡淡道:「怎麼聽你的口氣,好像認得她?」

    「不只我認識。」周鎮撫展開薄紙看了看,眉頭微動,聲音卻依舊漫不經心,「良臣也見過,還兩次救過人家的命呢。」

    「怎麼?」青衣男子似乎有些震動,「這姑娘就是你上次說的那位?」

    「可不是。」周鎮撫把薄紙揉成一小團,直接扔進嘴裡嚼了幾下,含含糊糊地說,「當初還以為是廣西總兵的親戚,上了船一問才知道是吳侍郎的外甥女兒。哎喲,這紙吃下去還真噎人。我說秀材,你吃過多少紙了?哎,我還是叫你燕恆吧,秀材秀材,叫起來跟秀才似的,表示不出你的尊貴身份哪。」

    青衣男子不由失笑:「大膽,連皇上賜的字你都敢挑剔!愛叫什麼就叫什麼,誰還管過你?倒是這地方,怕是不能再用了。」

    周鎮撫露出一臉無奈:「真是,好容易才找到這麼個好地方。要不然難道往你家別莊上送嗎?就怕落了你繼母的眼。你說兩個姑娘家家的,沒事跑這麼遠做什麼?都這時候了,又沒有梅花可看,居然還玩得挺起勁……」

    青衣男子微微彎了彎唇角:「笑成那樣,倒不像京中這些貴女們的作派。」

    周鎮撫也笑起來:「何止!你是沒看見,居然就一口咬在那兇徒手腕上,我去驗屍的時候,就看見一圈皮肉翻卷的牙痕,只差沒咬下塊肉來。當時我都忍不住在想,若是上了船去,嬌滴滴的小姑娘一張嘴,牙fèng里全是血……」

    青衣男子忍俊不禁:「胡說八道!你就是不怕,人家姑娘也不會不漱口就去見你。」

    「那不是怕嚇傻了麼。」周鎮撫一攤手,「結果這丫頭鎮定得很,我們上船的時候連臉色都沒變,還記得跟良臣道謝西山寺門前那事。」

    「她如何知道西山寺也是良臣救了她?」

    「多半是拿到了良臣用的鐵矢。」周鎮撫愁眉苦臉地把那團紙咽了下去,「說起來良臣辦差還真是實在,當時把人she死了,還頗後悔沒能留下個活口。」

    青衣男子嘆了口氣:「他到底莽撞了些,還得托你多看顧著。」

    「你自己怎麼不去說呢?」周鎮撫斜睨他,「你們這兩兄弟哪……我一跟他提起你,他就滿臉的不自在。」

    「當初他想進羽林衛,我給他下過絆子。」青衣男子沉吟著,「我是當真不願意他攪進這裡頭去,沒想到到了五城兵馬司,竟然還是辦了這次的差事。」

    周鎮撫很瀟灑地把手一擺:「放心,有老子罩著呢。」

    「你在誰面前稱老子呢!」青衣男子給了他一拳,「行了,信既然到了,我也得趕緊回去,不然若是我那位繼母突然善心大發讓人給我送節禮去,那就尷尬了。清明脾氣太軟,怕是擋不住的。」

    周鎮撫大笑:「你家清明脾氣還軟……得得,快回去吧,我也得去辦差了。唉,今後這亭子不能用了,一時還真找不到一個合適的地方。」

    青衣男子對此似乎並不太在意,倒是略有些遲疑:「若是不用了,總該打個招呼。」

    周鎮撫翻個白眼:「打什麼招呼?」突然湊到青衣男子面前,露出一個的捉狹的笑容,「要打招呼,你自己去呀。說實在的,人家可是等了你三年了。」

    「休得胡說!」青衣男子的聲音前所未有地嚴厲起來,「若是被別人聽去,必然壞了她的閨譽。」

    周鎮撫撇了撇嘴,卻不算完:「你當真不喜歡人家?說實在的,你如今花名兒在外,哪有好姑娘願意嫁你?也就是她吧,雖算不上知根知底,難得人家相信你。」

    「你再信口開河,小心我讓你啞一個月!」青衣男子起身要走,頓了頓,終是淡淡拋下一句,「別的不說,我那位繼母是萬萬不會讓我得這麼一門好親事的。她----家裡只怕也信不著我。因此,你今後休要再提這話,否則我便惱了。」

    綺年自然不知道後頭發生的這些事,她拉著知霏出了松林,連梅林都不敢進了,就怕僻靜之處突然跳出個殺人滅口的來。索性繞過松林,直接從寺後的碑林過去禪院。

    大明寺背後這片碑林雖然比不上大雁塔下的那一片,但也頗有可觀性。此時裡面也有些遊人,聽見人聲了,綺年才鬆了口氣,把帷帽戴好,又給知霏也戴好帷帽,叮囑道:「方才進松林那件事,萬萬不能說出去。什麼鴿子之類,提也不要再提。」

    知霏剛才那陣鬧騰勁過去了,想起來周嬤嬤的教訓不由膽寒,趕緊點頭,且吩咐身邊的丫鬟和趙姨娘:「都不許說出去。姨娘也不許說。」

    丫鬟們當然都只有聽話的,趙姨娘又哪裡會願意女兒的不是落在別人眼裡,自然都答應了,只是輕輕責備一句:「下次姑娘可別再這樣了。」

    「也是我的不是,沒早些勸著表妹。」綺年笑盈盈把錯往自己身上攬一下,其餘人自不好說什麼。遣了一個丫鬟跑去梅林叫嬤嬤們,一行人放慢了腳步穿過碑林往禪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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