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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45:21 作者: 硃砂
    李氏應了一聲,心裡卻不太情願。她自覺對兩個庶女已然十分寬容,可是不管做什麼,吳知雯總是能挑出點毛病來,雖然不敢當著嫡母的面說什麼,但那臉色也夠精彩,更何況還有一個孫姨娘,時不時的總往康園跑。只是丈夫既然說了,她也只能應下。

    不說這邊夫妻二人在談論兒女之事,時晴軒那邊,孫姨娘也正靠在吳知雯床頭,絮絮與女兒夜話。

    「明兒早上去給祖母請安,我看那丫頭要吃祖母的冷眼了。」吳知雯頗有幾分幸災樂禍,「虧得祖母還賞了她那麼多東西,竟然當著祖母的面提什麼孝期。」

    孫姨娘有幾分無奈:「我的姑娘,你管她做什麼,倒是該想想你的事。」

    吳知雯也有幾分倦意,懶懶道:「我有什麼事?」

    「便是上巳節啊。」孫姨娘有些著急,「四姑太太是國公夫人,交際的都是京中勛貴,難得她肯帶你出去,還該找太太做幾件新衣裳,打幾樣新首飾才是。橫豎還有十幾天呢,趕一趕也來得及。」

    吳知雯拉了臉:「去不去的,也沒什麼意思。那些人都是眼高於頂,何況,何況我說到底,也只是庶出……」

    「哎喲我的姑娘!」孫姨娘一聽就急了,「你是老爺的長女,太太又沒生女兒,庶出又有什麼?何況你詩書出眾----」

    吳知雯打斷她的話:「你曉得什麼!你從來也不跟著太太出去,哪裡知道那些高門貴女們何等刁鑽。是嫡是庶,她們分得清楚著呢!」

    孫姨娘被堵得說不出話來,思前想後不由得要落淚:「姑娘沒福,托生在我肚皮里,都是我耽誤了姑娘。」

    吳知雯看她這樣子,又不忍起來,拿了帕子給她拭淚:「姨娘快別哭了。沒聽姑姑說麼,今年沒準就要選秀。真要沒有那嫡庶之分,只有到宮裡去。到那時,誰得寵誰就貴重,哪裡還管什麼嫡庶。」

    孫姨娘大驚,立刻反對:「這可使不得!那宮裡是什麼地方兒,吃人都不吐骨頭!姑娘你可萬不能打這主意,若是太太要送你去參選,我必去找老太太攔下的。」

    「宮裡自然不能進。」吳知雯拉了她一下,「可是姑姑也說了,要給幾位皇子選妃的。皇子身份尊貴,即便是不能承繼大統,富貴尊榮也是少不了的。」說著就咬牙,「何況若像姑姑說的,二叔家那霞丫頭也要送選,我怎能落在她後面!」

    孫姨娘自是知道自己女兒跟二房的吳知霞素來不睦。因著年貌相當,兩人一向都是暗中較著勁兒,誰也不肯服誰的。阮夫人今日提了一句吳知霞可能參選,倒把自己女兒的倔性子激起來了。不由得一陣頭疼,卻知道女兒倔起來是油鹽不進的,只得勉強應和著,心裡卻暗自打著主意以後尋了機會將女兒勸轉。她自是巴不得女兒嫁得高門,只是若為了跟二房賭氣,那卻是萬萬不值的。

    第20章大明寺闔家上香

    上巳節幾乎是一轉眼就到了。

    「姑娘這打扮,是不是太素淡了些?」如鸝端詳了綺年半晌,啪啪跑去捧了首飾匣子出來,「奴婢看幾位表姑娘都打扮得好生鮮亮,不如姑娘戴上老太太給的這支釵罷?」

    「我是去廟裡上香,又不是遊春,要那麼鮮亮做什麼?」綺年對著鏡子照了照,回頭見如鸝拿出了那支嫦娥捧月的金釵,趕緊攔住,「放回去放回去,拿那支鑲貓兒眼的蓮花銀簪來。」

    「為什麼啊?」如鸝撅著嘴看著綺年身上的月白衫子和丁香色蜀錦裙,清新淡雅倒是足夠了,可是總歸不夠亮眼。她可是悄悄打聽過的,大小姐知雯今兒要穿件洋紅色衫子,二小姐知霏要穿鵝黃色,就連表小姐連波也新做了藕合色春衫,偏自家小姐穿這身半舊的。

    「哪兒那麼多話,讓你拿來就是。」綺年略一思忖,「把外祖母給的耳墜和鐲子戴上,舅母給的那翡翠魚壓裙也繫上。」

    如鸝氣嘟嘟的:「老太太給的東西里就這釵子最值錢,姑娘又不戴。」

    「你懂什麼。」綺年隨手戳了她腦門一下,「明年我就及笄,外祖母給的那釵子,留著及笄禮上用。」

    姑娘家及笄禮是大事,所用的一笄一簪一冠都是精挑細選。富貴人家甚至會一擲千金尋珍品來給姑娘行禮。如果拿顏氏給的釵子行及笄禮,那自然表示極重視這釵子。

    如燕替綺年系上那翡翠魚壓裙,點頭道:「姑娘說得是,今日戴著這耳墜和鐲子也就夠了,恰好與舅太太給的壓裙也配。」

    自從那日在晚宴上與阮夫人鬧得不愉快,果然第二日去請安的時候顏氏就淡淡的不答理人,雖然看見了綺年腕上戴著阮夫人給的那鐲子,仍舊沉著臉。綺年也無所謂,照舊如前一樣按時問安,到了第五天頭上,送了一雙繡紫藤花的襪子過去。不過襪子雖然送到,顏氏依舊神情冷淡,連如燕都有點心裡惴惴,綺年卻是若無其事,也並不繼續給顏氏做什麼,而是按照計劃,開始給李氏做鞋。

    系好壓裙,如燕到底心裡還有點沒底兒,低聲道:「姑娘,若是老太太今日還……」前些日子冷淡還是在自己家裡,今日到外頭去可是要見人的,若是老太太當面給姑娘沒臉,這可怎麼好?

    「外祖母是長輩。」綺年淡淡丟下一句,絲毫不在意。顏氏頂多就是給她個冷臉看看,她自己小心著點少說話不就沒事了。也就是小丫頭們,倒把這當個大事。想她從前在孤兒院的時候,被劈頭蓋臉罵一頓都不稀奇,收個把冷臉算什麼。

    幾輛馬車已經等在吳府門外。今日吳府是去城西的大明寺上香禮佛,待上過了香,便順路在城郊走走。如此一來,既照顧了兩個還在孝期的表姑娘,又成全了大家出外踏青的心愿。至於在城郊會碰到國公府的阮夫人,或者還有其他勛貴人家,那就是湊巧了。雖說兩位表姑娘都在孝期之內,但既然是來為父母上香之後遇了相熟之人,禮節上來說也不能甩手就走不是?

    顏氏坐了頭一輛車,帶了喬氏姐弟。喬連波一身藕合色的春衫,襯得面如白玉,眼如秋水。那衫子看著顏色素淡,其實用細銀線繡了四方連續的寶相花暗紋,被陽光一照就銀光閃爍,壓著下頭的珍珠色裙子,如同水中蓮花一般。頭上未戴釵子,卻壓了一圈六朵紫水晶串成的珠花,晶瑩剔透。耳朵上以細金線吊了兩顆大珠,隨著步履輕輕搖晃。喬連章則穿了寶藍色繡白梅花的小儒衫,站在姐姐身邊如同一對金童玉女,顏氏看了也是眉開眼笑,對綺年也和顏悅色起來,倒叫如燕如鸝兩個暗地裡大大鬆了口氣。

    李氏自然坐了第二輛車,便帶了綺年。後頭知雯知霏兩姐妹同車,再後頭兩個姨娘也一輛車跟了來。吳若釗自是要與同僚去應酬的,吳知霄便騎馬帶了知雱,跟著車隊一路往大明寺去。

    知霏穿了一身鵝黃繡綠玉蘭的交領春衫,上了車就歡喜無限地扒著帘子往外看。這幾日她每天要多寫五張大楷,叫苦不迭。偏偏吳若釗性喜書法,常說字是人的臉面,對兩個兒子的要求簡直達到變態的地步。女兒雖不至如此,也是十分嚴格的,既然先生說了要練字,那就非練不可。吳知雯之所以得父親寵愛,與她能寫一筆好字不無關係。

    吳知雯看了妹妹一眼,不悅道:「別扒著那窗子了,風把我頭髮都吹亂了。你就是要看,也只掀一線就是。若是被周嬤嬤看見,你又要聽她念叨了。」

    吳家的姑娘們身邊都有個嬤嬤,卻不是一般人家的奶嬤嬤,而是找來指導姑娘們禮節舉止的。這些嬤嬤們與那些專門的教養嬤嬤自然不能相比,但也都是曾經在高門大戶里見識過的,對姑娘們平日裡的不妥舉動都要一一加以教導,就如這齣門掀車帘子,那落在嬤嬤們眼裡必然是有一通教導的。幸而今日嬤嬤們都在後面車上,這裡只有一個貼身丫鬟跟著,才不至於挨訓。

    知霏吐了吐舌頭,偷偷看姐姐一眼,不知道她為何又不高興了。她的丫鬟桃紅已經十六歲,卻是個機靈的,知道吳知雯是看見了喬連波的衣著才不快起來,趕緊笑盈盈道:「大小姐今日戴的這金釵可真是精緻,這釵頭上的花,奴婢竟不認識呢。」

    今日跟著吳知雯的還是聽琴,她也是個知事的,接口就笑說:「姑娘說,這個叫什麼優曇波羅花,是咱們這裡沒有的。」

    吳知雯雖然不快,也被聽琴引得笑了一笑:「什麼波羅,不學無術的丫頭。這是優曇婆羅花,又叫靈瑞花。《法華經》里說,如是妙法,諸佛如來,時乃說之,如優曇缽華,時一現耳,說的就是這種花。」

    桃紅嘖嘖稱奇:「真是新鮮呢。姑娘不說,奴婢可不知什麼經文的。只這個看著跟垂絲似的,開始還以為是垂絲海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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