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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45:21 作者: 硃砂
    安繡娘也點頭稱是:「表姑娘不如把這牡丹繡成後做一柄紈扇,夏日裡敬獻給老太太,也是一番孝心。」喬連波的臉色這才好起來。

    吳知雯聽了心裡更加不舒服,又想起孫姨娘的叮囑,不再去刺連波,瞥了綺年繡架上的貓頭一眼,要笑不笑地道:「綺表妹這貓繡得倒也不錯,既說了樣樣皆通,想來那琴棋書畫也都有所涉獵了?」

    綺年可不想跟她糾纏不輕,掩嘴一笑:「我是樣樣稀鬆的,只一樣最精。」

    知霏年紀還小,聽不出這些唇槍舌劍,接口奇道:「綺表姐最精什麼?」

    綺年笑道:「我最擅吃,若有好菜只管端上來,包管我吃得香甜,贊得勤快。」

    一句話說得安繡娘都笑了。她是在高門大戶里走過的,聽得出這些小姐們之間的爭鬥,順著綺年的話便一起打圓場:「可惜我沒有做菜的手藝,不然立刻下廚做一道來,也讓表姑娘稱讚幾句。」

    綺年笑嘻嘻道:「安師傅雖不會,想來廚下一定有會的。說起這些,我倒餓了,眼看快到午時,少不得我要懈怠一二,先回院子去等飯吃了。連波表妹的花雖好,只可惜不能入口啊。」這是真話,早飯只吃六分飽,這時候是真餓得不行了。

    這話又引起一場笑聲,翡翠笑著接了喬連波手中的針線放好,道:「可不是,眼看著就要用午飯了,若回去晚了,少不得老太太又要罵奴婢只顧貪看姑娘們繡花了。好表姑娘,多謝你提醒,免得奴婢挨罵。」

    一片笑聲中,只有吳知雯似笑非笑道:「也是,下午還有張先生的課,晚了可不成。如意記得把我昨日寫的字帶上,只怕先生下午要查的。」說完,領頭走了。知霏想到下午先生要查功課,不由苦了臉,趕緊也溜了。

    第17章國公府親戚來訪

    只剩綺年與喬連波並肩出了春山閣,一走到安繡娘看不到的地方,喬連波的眼淚便不由得流了下來。綺年看她這樣兒,不禁嘆了口氣,柔聲道:「這是何苦呢,不好聽的話便如西風過馬耳,難道還要存在心裡慪自己不成?」

    喬連波拭淚道:「我也不是怨怪什麼,只恨自己命苦罷了。」

    確實,住在人家家裡,難道還能怨別人態度不好麼?綺年也只好替她拉了拉衣襟道:「我與你是一樣的,只是如今有外祖母和舅舅舅母疼著,這命苦的話也就說不上了,表妹聰明伶俐,日後必然是有福的。」

    喬連波低聲道:「我如何與表姐相比。表姐雖來住著,聽說大姨母當年的嫁妝卻是帶在身邊的,其實只算在親戚家住著罷了。哪裡像我,身無分文,還有弟弟也要仰仗舅舅,外祖母和舅舅舅母的大恩,也不知如何能報。」

    綺年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陪著站了一會。喬連波啜泣片刻,終於收了淚,不好意思道:「卻是勞煩表姐了。」

    綺年搖搖頭:「這算什麼,早說過我與表妹是一樣的,自然要親近些。只是表妹面色不太好,若總是這般心結太重,怕也傷了身子,還是該多笑笑才是。」

    喬連波羨慕地看著綺年:「我若能如表姐這般便好了。」

    綺年笑道:「我也不過是心寬罷了。」眨眨眼睛,低聲道,「表妹可知道,我字寫得十分難看的,想來下午見了先生,肯定是要不滿的。」

    連波想起自己的字也寫得不怎麼樣,不覺憂心道:「先生可是十分嚴厲?我的字也寫得不好,這可如何是好?」

    綺年笑道:「所以中午要多吃一點,免得萬一被先生留下罰寫功課時肚裡無食,堅持不住。」一句話說得連波都笑了起來,那份憂心也就散了。兩人又說幾句話,便分道而行,各自回房。

    回了蜀素閣,綺年一頭撲到床上,哀嘆一聲:「好累啊。」如鸝端了茶進來,笑嘻嘻道:「姑娘這是怎麼了?奴婢來給姑娘推拿幾下可好?」

    綺年趴在床上,由著如鸝一雙小手在肩頸處推來捏去,忍不住感嘆道:「好舒服……」

    如鸝嘻嘻一笑,小聲道:「姑娘,今兒喬表姑娘帶的那位吳嬤嬤到咱們院子裡來了。」

    「嗯?她來做什麼,不是說病了麼?」吳嬤嬤本是吳若蓮的辱母,陪著吳若蓮嫁到喬家後不久丈夫就病死,後來喬家敗落,她兒子亦被發賣,不久隨主人去跑船做生意,卻淹死在了江中,至此已然是再無親人。後來喬諸梁身死,她又一路護著喬氏姐弟入京,年紀已長,全靠一口氣吊著,到了近京鎮見了吳家人,這口氣一散身子就頂不住了,是躺在馬車裡被拉進吳府的。不過想來原也只是勞累過甚,狠狠休息了一日大概也就好些了。

    「她來給姑娘道謝。」如鸝摸出個荷包,「這個是她給我的,只說劉管事都對她說了,若不是姑娘在近京鎮發了善心,只怕喬表姑娘和表少爺如今也回不了家。她今兒身子覺得好了些,特地過來謝謝姑娘的。」又忙補充道,「裡頭是一對金梅花耳釘,她說是表姑娘賞她的。」

    綺年不由得皺了皺眉:「表姑娘這一路上辛苦你也不是不知道,她有什麼東西?本來不過是舉手之勞,你怎麼就收了人家的東西?」如鸝也不知怎麼的,事事都好,就是這眼皮子淺怎麼也改不過來,「我看看是什麼東西?」

    如鸝挨了罵,趕緊將荷包打開,裡面果然是一對梅花形的金耳釘,看分量也不過是幾分重,光澤亦不甚亮,顯然是舊物,說不定是藏了一路準備彈盡糧絕的時候拿來救急的。綺年忍不住又嘆了口氣:「這才多重的東西,你怎麼就----」

    如鸝低了頭,小聲道:「那天在近京鎮,姑娘還不是拿了自己的銀子去替表姑娘打發了那無賴……」

    「你倒全是道理!」綺年氣結,「我本是為做件善事,只是恰好救了自家親戚。若是救了陌生人,自然這銀子不指望有人會還,怎的救了親戚,反要讓人家還了?」

    如鸝喃喃道:「如今老太太疼愛表姑娘,什麼好東西不會給她?她又不缺什麼----」

    「你住口!」綺年真有些惱怒了,「外祖母愛給表妹什麼東西,那是外祖母的事。別說外祖母也給了我東西,就是不給,也輪不到我們來說嘴!你下午就悄悄過去,把這耳釘還了吳嬤嬤,否則小心挨手板子!不缺你吃不缺你穿,怎麼就這麼眼皮子淺?」

    如鸝被說得眼圈都紅了,蔫蔫應了,不敢在綺年面前再留,起身去廚房端飯了。她和如燕都是五六歲上就被買進周家陪著綺年玩耍的,說是主僕,真跟姐妹也差不多少。綺年罵過了,也就不忍心再尋她麻煩,吃過飯仍舊帶著如燕去秋水齋讀書。

    秋水齋里地方卻有些窄小。原本只有知雯知霏姐妹兩人,現在一下子加了兩張桌子,只好並在一起,於是綺年就跟吳知雯坐在了一起。丫鬟們則沒有地方可呆,各自回房,待下了課再回來接自己主子。

    張先生年紀已有五十多歲,形容清瘦,三綹長髯卻是十分漂亮。人也和善,聽說多加了兩名女學生,便溫和詢問兩人都讀過什麼書。喬連波少不得又紅了臉,低聲說只讀了《三字經》,又念過《女則》《女誡》而已。張先生聽了,並無什麼不悅的表情,只溫和點了點頭,又回頭來問綺年。

    綺年四書已經讀完,只是吳氏曾想教她作詩,卻被她頭疼無比地耍賴推掉了,寧願偷偷跑去父親書房裡看些雜書。聽張先生問了,便起身笑回:「與喬表妹差不多。當初父親雖也教過《論語》《大學》,只是不求甚解,敷衍了事了。」

    張先生聽了也是笑笑:「既如此,大小姐先臨一帖衛夫人;兩位表小姐也寫幾個字看看,如無意外,兩位表小姐可跟二小姐一起先讀《論語》。」

    綺年看怡園裡的亭台樓閣都以名家法帖為名,就知道多半吳若釗極好書法,卻想不到吳知雯的字竟然也寫得極漂亮。說起來她也算在吳氏的督促下練了幾年字,但是跟吳知雯比起來可就真是見不得人了。

    張先生拿了看看,半晌無語,綺年也只能心虛地笑了笑。她繡花還可以,寫字卻大概是沒有靈氣,尤其是時下流行的仕女簪花小楷,更是寫得一塌糊塗。就連喬連波,寫出來的字看著也比她秀氣圓潤些。

    吳知雯臨完一帖,瞥了瞥周喬兩人的字,眼裡閃過一絲嘲諷,低頭自去寫字了。張先生把兩張紙看了看,緩緩道:「周表小姐的字腕力足夠,卻無耐心,自今日始,每日臨十張小楷。」

    綺年頓時頭皮發炸。十張小楷,十張小楷!那小楷寫起來麻煩到死,何況還是繁體字!沒等她想出藉口來推,張先生已經續道:「喬表小姐卻是靈氣盡有,腕力不足,每日臨十張魏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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