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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45:21 作者: 硃砂
    如燕如鸝都明白,綺年所說的韓家乃是成都府同知韓大人府上,那家的獨女韓嫣今年一十四歲;冷家則是主簿之職,四小姐冷玉如則只比綺年大了三個月。這兩位是綺年在此地的好友,那三房曾與何家議親的事便是這兩位府上家人們打聽來的。如今都在注意周家,今日三房來了,少不得明日兩人都要遣人來打聽消息的。

    綺年沉吟一下,又道:「如鸝把那沒繡完的荷包拿出來。雖說不值什麼,也總要表表我一番謝意。」

    第3章西山寺奔馬驚魂

    西山寺並非什麼名剎,只是出城不遠。綺年畢竟是未出閨閣的姑娘家,又在孝期,哪裡好走得太遠,因此每次上香都是來此。

    此地勝在幽靜,又是常來之處,故而寺里也是熟門熟路,待綺年上了香,便引到「韓同知家小姐休息的禪房」里。

    方走到門口,綺年便見韓嫣身邊的兩個丫頭晴書晴畫,冷玉如的丫頭聽香,都在門外守著呢,便也將如燕如鸝留下,自己進了房去。

    前腳方踏進房門,韓嫣便站了起來叫道:「你可來了,那事怎樣了?」

    綺年不及多說,先斂衽向韓嫣與冷玉如行了一禮:「多虧兩位姐姐相助。」

    因彼此年紀相差無幾,且綺年骨子裡是個二十多歲的靈魂,對著兩個小姑娘無論如何也叫不出姐姐來,故而平日裡這三人都是你我相稱。今日綺年鄭重其事喚一聲姐姐,倒顯得這一禮格外鄭重,韓嫣躲避不迭,口中只道:「這是做什麼,姐妹之間,行這些虛禮做什麼!」

    冷玉如本倚著桌子坐著,見綺年行禮,方才慢慢站起來避開,也道:「不過舉手之勞,何必這般見外。」

    韓嫣忙拉著綺年坐下,連聲問那日之事。綺年一一說了,韓嫣便啐道:「好不要臉!」

    冷玉如嗤笑道:「只不過考了個舉人,連進士都不曾中,整日裡酸文假醋的,只道真是什麼君子,卻原來那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

    綺年嘆道:「若非你們幫著打探來的消息,再堵不住三房的嘴。」自袖中將兩個荷包取出來,道,「說起來不值什麼,也並不為你們這次幫我----說來這是大恩,我此時也不言謝了。只是轉眼就到年下,我尚未滿孝,也不能出門拜年,親手繡的東西,你們掛在身上,也只當我拜了年罷。」

    韓嫣嗔道:「看你說這些話,若再見外,我就惱了。」伸手將荷包接了,笑道,「倒是你的東西好,我先拿著。」說著,便細看那荷包。

    這荷包是石青色底子,上頭繡了粉白淡紅二色桃花。韓嫣性子開朗,喜穿鮮亮顏色,這荷包底色既壓得住,上頭桃花顏色又乾淨俏麗,配著最是合適的。今日恰好穿的是杏紅小襖並天青色錦裙,當下便將荷包掛上,笑道:「到底你的繡工好,繡出來的桃花鮮活水靈,顏色也好看。我若繫著回去了,被我娘看見,少不得又要拿你做個榜樣,罵我笨手拙腳了。」

    韓嫣本是韓同知獨女,不免嬌養幾分,又素性俠氣,詩書均好,只是沒耐心做女紅之類,時常被韓太太訓斥。只是訓過了,勉強做幾針,改日依然如故,韓太太也是無奈。

    冷玉如擺弄著衣帶,淡淡道:「你家做針線的人又不少,便不學也使得,這才是福氣呢。」冷家只是個主簿,家境自不如韓家,冷玉如雖在家中排行最末,也少不得要自家做些針線才應付得過來,說起來話來就有些酸酸的。

    韓嫣素知冷玉如那性子。自己家不必說,便是綺年父親,生前也是做過六品官員的,母親又是帶了大筆陪嫁,雖是孤兒寡母,家境卻富足。只冷家官微職小,家裡人口又多,吃穿用度都沒法跟人比。

    偏冷玉如此人,最不甘居於人下。雖比綺年只大三個月,卻是琴棋書畫樣樣出色,在此地頗有才女之名。普通人家姑娘她看不上,不屑與之為友,只與韓周二人交好,卻又時時忌著韓周二人家境比她強,三不五時便泛泛酸。

    韓嫣為人開闊,並不計較這些,嘻嘻一笑道:「針線不做也罷了,前些日子我母親看了你做的詩,又把我喚去訓了幾句。想來我結識你們兩個,竟是給自己找麻煩的。」

    冷玉如聽了這話,面色方好了,卻做出不在意的樣子道:「什麼詩,胡謅幾句罷了,倒讓伯母笑話。」

    綺年也知道冷玉如這脾氣,因此繡這荷包時也頗躊躇了一番。冷玉如琴棋書畫上都比自己強,只這針線上不如自己。一來術業有專攻,冷玉如要那才女之名,針線上自然少花了些工夫。二來綺年是開了外掛的,讀起書來事半功倍,也就能格外騰出時間來學針線。此消彼長,就壓了冷玉如一頭。

    若送針線活,只怕冷玉如覺得自己是有意壓她。若送別的,又怕冷玉如覺得自己是在炫富。綺年想了半天,決定還是送荷包,雖說有炫耀針線之嫌,但一來姑娘家送這種親手做的東西最有誠意,二來兩人送一樣的東西,冷玉如也沒得可挑,若是送的東西跟送韓嫣的不同,沒準冷玉如又想到什麼地方去了。

    送冷玉如的這個荷包是蜜合色底子,上頭一叢鮮艷的魏紫牡丹,不繡什麼蜂蝶,卻在花下繡了三隻小雞,一隻低頭啄著什麼,一隻偏著腦袋望著盛開的牡丹花,另一隻卻直接拱進了茂密的花葉之下,只剩半個小身子在外頭。

    冷玉如拿在手裡看了片刻,方展顏一笑:「偏你有這些捉狹,這般大好的牡丹,不繡些蝶兒,卻繡些雞仔。」話雖如此,但若綺年真繡了蝴蝶,少不得冷玉如要嫌俗氣不喜佩戴的。

    韓嫣湊趣看了看,笑道:「果然你是偏心的,送玉如就是這般新穎的圖案,送我便是這些大俗的桃花。」又道,「這三隻小雞,莫不是咱們三個?」

    冷玉如打她一下,笑道:「若是,這鑽進花葉里的必定是你。」說著笑不可抑,禪房裡頓時氣氛融洽起來。

    三人笑了片刻,綺年先收了笑容,韓嫣瞥見,問道:「可是還有什麼事?莫非你家三嬸還不肯罷休?」

    冷玉如頭也不抬道:「這事什麼難的?待我回去,讓我幾個哥哥往外頭傳一傳,叫人都知道周家三房平日裡滿口聖賢道德,自家侄女卻未出孝就被逼著議親,看他們還有什麼臉上你家門。」

    冷玉如面冷心熱,雖則時時要使小性子,但若有事求到她名下,卻從無推託。綺年跟這兩人是五六年的交情,也不拐彎抹角,直道:「正是要求你們幫著往外傳這話。雖則何家的事被壓下去了,但我只怕三房不曾死心。只是也別傳得太過,免得他們惱羞成怒,拼著撕破臉面,又給我家添堵。」

    狗急跳牆這話,韓嫣與冷玉如自是知道,當下都點了點頭。綺年托著腮看著窗外的黃葉,悠悠道:「若不是有你們兩人相助,我現下當真不知如何是好。看著三房那樣子,只怕給我議親不成,還要想些別的招數來。總之我是斷不相信他們就會輕易收手的。只可恨此時也不知道他們會做些什麼,不能儘早提防。」

    韓嫣揚眉道:「怕他作甚!無論何事,你只管說與我們,我們必幫著你的。」

    綺年苦笑道:「我豈不知你們熱心?只是這些小人伎倆,防不勝防。此次天幸是我那三嬸太過托大,叫我聽著了一絲風聲,及時尋了你們相助。若是下次他們做得隱密些,猝然發難,可怎麼好……」

    冷玉如父親官卑,這些上不得台面的門道反比韓嫣多知道幾分,聞言嘆道:「也是欺負你家沒個主事的。若你有個兄長或者弟弟,也比現下好些。」

    當真是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冷玉如本是感嘆一聲,綺年卻突然間心裡一亮----承嗣!

    自打氣走了周三太太,綺年這幾日翻來覆去都沒睡好。三房覬覦二房的家產已久,孝期內強逼議親的事兒都做得出來,又怎會因她一句話就善罷甘休?少不得一計不成再生一計,只是她想了幾日,都想不出三房還能拿出什麼辦法來拿捏她們母子。

    這會子冷玉如一句話,倒突然觸動了綺年的靈機。周家二房如今只有一個女兒,並無兒子,說起來就是斷了香火。三房若要生事,也只能從立嗣上來鬧。

    萬事只怕想不到,既然想到了,綺年倒鬆了口氣,跟冷玉如和韓嫣又說笑起來。因還未出孝,打著是來給母親祈福的幌子,就不好久留。說了會話,估摸著時間也不早,三人便叫丫鬟們收拾了東西要下山。

    晴書進來收拾東西,一邊抿嘴笑道:「晴畫那小蹄子多喝了幾口茶水,去解手了,姑娘且等一等。」

    韓嫣好笑道:「偏這丫頭事多!叫她出來伺候,她倒是來喝茶的了。」

    綺年也喝了幾杯茶,這時候隱隱也覺得有些腹脹。周家離西山寺遠,若半路上想要解手,這時候可沒有公共廁所,遂起身笑道:「我也得去方便一下,勞煩兩位稍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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