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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40:31 作者: 飼養員的喵
    時燃又重新低下頭去抓飯,「你母親,是一位很好的母親。」

    林棠波又喝了口酒,沉默了一會才低聲道,「她的確很好。只可惜,走得太早。」

    吃過飯,之前來敲門的那個男人再次來催。

    時燃換好衣服後,被林棠波用一次性針管注射了一管白色藥劑,她不問,他也不說是什麼,兩人之後就隨那個男人出了門。

    登船的地點是村子附近一處很隱蔽的山口,汽艇看上去已經有些年頭,連遮陽的篷子都髒兮兮的,座位上的油漆也掉的七零八落,讓人不免有些懷疑,這樣的設備是否能載這麼多人順利到達目的地。

    然而即便如此,通行費還是高昂的令人咂舌。

    林棠波給了船主一隻裝滿鈔票的小箱子,如此豐厚的船費,讓他們順利坐上了最好的座位。說是最好的座位,其實也只不過是靠近窗戶,能少聞些汽艇上的汽油味。

    偷渡出境的幾個乘客,容色各異,大家都保持著安靜,除非必要問答,並不多言。因此,林棠波對外自稱他們是一對兄妹,倒是沒有人懷疑。

    時燃漸漸明白,林棠波出門前給她注射的那管藥劑是什麼作用了。

    從上船開始,她漸漸覺得胃中一陣噁心,力氣漸漸消失,連喝水都是林棠波端著水瓶,放在她嘴邊才能喝到。

    此刻她虛弱地倚著座位,任河風吹拂面頰,一股涼氣從腳下傳遍全身。

    林棠波明顯比前幾日更謹慎。

    在船上她本就不可能逃跑,而他為了以防萬一,甚至不惜給她打針,這樣一折騰,她即便有心逃跑,也沒力氣邁開腿。

    至於求救其他人……

    她轉頭看了看那幾名乘客。

    凡是要偷渡出國的,每個人的身份背景勢必都不簡單,逃難、逃債……很多人身上都背著不可見人的事情,恰如船上這幾人,個個目光警惕多疑,在這種情況下呼救,只會加速死亡。

    所有逃生的可能性都被畫上叉號。

    無路可逃。

    經過一天一夜的航行,汽艇到達終點。

    終於擺脫國內的種種鉗制,林棠波的臉色,以肉眼可見地速度飛快好轉。他之前已經和緬甸這邊的人接上了頭,兩人一上岸,立刻就有人過來接他們上了一輛軍綠色皮卡。

    不知道又過了多久,車子穿梭過一整片密林後,在一片營地前停下。

    很顯然,這是一支小型武裝勢力。

    營地里的所有人都穿著短袖迷彩軍裝,負責放哨的士兵背著□□,背心上掛著彈夾,裸露在外面的皮膚上爬著肉眼可見的傷痕。

    他們下車後,沒有接受盤問,這些人看上去面色桀驁,相當不好惹,但對待林棠波的態度居然是恭敬的,一路帶著他們來到主營房前。

    一名身材高大的東南亞男人大步從房裡走出來,先是熱切的和林棠波打了個招呼,後面才注意到時燃的存在。

    這一注意,他目光幾乎是瞬間就變了。

    時燃察覺到那道灼熱又膠著的目光,一直黏在自己身上,不悅地蹙了下眉,撇過頭去,動作間流露出很明顯的厭惡。

    場面一時間有些沉默。

    令她沒想到的是,林棠波居然會主動跳出來替她解圍。

    「吳,這是我的人質。」他用緬語說道,「你應該懂的,這個女人對我很重要。」

    有他出面調停,吳這才收回目光,一把拍了拍林棠波肩頭,擁著他,親熱地朝營房裡走去,順便找來一個負責給軍隊洗衣的小姑娘,領著時燃到臨時分派的屋子裡去。

    時燃試著和她交談,意外的,這個小姑娘會一些簡單的中文。

    小姑娘告訴她,這裡是緬甸最厲害的一支反政府武裝,已經存在了十幾年,在這片地區根基深厚,附近村子的人都是吳的眼線,只要有士兵或者人質逃跑,都會統統上報給吳,所以,想逃走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時燃聽出她語氣複雜,隨口問道,「你們也是被抓過來做工的?」

    小姑娘眼神閃爍了片刻,許是覺得她面容和善,才怯懦的頷首,用不太流利的中文回道,「不做工,會死。」

    時燃沉默了片刻,回憶起進來時看到的一排帶血的木樁,心中頓時明白了幾分。

    小姑娘卻好奇地追問,「你和剛才那個男人,是情人?」

    時燃坦然一笑,「不是。」

    小姑娘也笑起來,有些孩子氣地說,「我猜也是,你們不像。」

    時燃這下倒有些意外,「你怎麼看出來的?」

    「你看他的時候,眼裡沒有愛意。」

    小姑娘連比劃帶說地告訴她,她母親兩年前被軍隊的人帶去做工時,也是那樣的眼神。

    濃烈的,無法掩藏的恨意。

    小姑娘越說聲音越小,時燃有心想安慰她,可想到自己的處境,卻又覺得,她現在又有什麼資本去安慰別人?

    她連自身都無法保全。

    因為這場交談,小姑娘對她印象很好,晚上還特意用最乾淨的米和菜給她做了一頓飯,送到房間裡。時燃慢慢嚼著那些肉菜混合的飯,味道不算太好,但還是強迫自己咽了下去。

    快吃完的時候,卻迎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吳。

    她立刻抓緊了手中的湯勺,全身緊繃起來,一剎那間,想到了一個不太好的可能性。

    吳大步流星地走進來,看了看桌上的菜肉飯,不悅地皺起粗平的濃眉,一抬手,叫進來幾個手下。

    那群手下很快就弄來更豐盛的飯菜,殷勤地布在桌上,還貼心地換了一副新碗筷。

    時燃目睹他做這一切,全程沒有一絲笑容,吳卻渾然不在意。兩人語言不通,他也沒有說什麼,只是讓手下做完這些,又看了她幾眼,就帶著人離開了。

    然而那樣的眼神,帶著某種明顯的意味,連傻子都看得出來。

    時燃驚疑不定地坐在飯桌前,心中的不安再次浮起。那邊,吳從房間裡出來時,恰好碰到在營區里轉悠的林棠波。

    打過招呼後,他嘿嘿一笑,用力地拍了拍林棠波肩頭,意味深長地說,「林,你這個妹妹是真的漂亮。」

    林棠波蹙了下眉,說了幾句話,卻被吳截住話茬。

    「人質嘛,我知道。」他眼神里閃爍著異樣的光芒,咧著一口白牙隱晦一笑,「但是,林,女人嘛,玩玩又不會死,注意分寸不就行了?更何況,你又不是她親哥哥,這件事情,你不說我不說,還能有第四個人知道不成?」

    ☆、第六十六顆藥

    「吳,我知道這次是麻煩你了。」林棠波蹙眉道,「但她的身份不簡單,留著她,可以為我們謀取更多的利益。」

    吳的神情開始有些不耐煩,忽然放開林棠波的肩頭,聲音里透著濃濃的不悅。

    「林,你是不是被家裡的事情鬧煩心了?怎麼現在變得這麼婆婆媽媽?這可不像是以前的你。」

    林棠波無奈地笑笑,「也許吧……自從發生那樣的事情後,每走一步都要比以前算的更周密,連我自己都覺得有點神經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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