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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40:31 作者: 飼養員的喵
他神色平靜,輕描淡寫說出的話,卻如同靜水深流,因捉摸不透而令人遍體生寒。
彌生默默嘆了一聲。
當初言先生知悉言淮心中計劃後,曾感慨,時燃對於他來說,是福也是禍。
如今看來,竟是一言成讖。
借宿巴瑤惹來的這場意外,終於落定。
中毒來得突然,去的也快,時燃感覺只是睡了一覺,醒來後身體已無大礙,只覺得胃裡空空如也。
好在言淮早就吩咐人準備了流食,她靠在車座上,看著窗外闊葉樹被雨水沖洗的綠意如新,忽覺他們已經離開了拉廊。
穿過克拉地峽,是一段漫長的海岸線。疾馳數個小時後,地勢明顯開始升高。
他們進入泰國中部腹地。
夜色沉下來時,一行人又轉乘火車。
火車自然不是尋常旅客乘坐的民用列車,據說是上個世紀軍方的專列,車上各種設施相當完善,連走廊牆壁上的雕花壁燈都精緻無比。
列車穿過山穹,轟隆駛過,燈火零星。
時燃出神的看了一會夜景,一時便忘了言淮剛提醒她的事情,沒一會,包廂的推拉門被人從外面拉開,身邊床榻微微陷下去。
她回過頭來。
「我見你許久沒來,就自己做主給你把飯拿回來了。」
言淮的聲音響起時,她這才驚訝地一摸額頭。
「誒,我給忘了。」
「小糊塗蛋。」
言淮笑著在她腦袋上輕輕一彈,將手上的餐盤擱在桌上,順便替她將窗簾拉大,在對面坐下。
「這趟車明天下午才到清邁,將近二十多小時的行程,你有大把的時間可以用來休息。」
他看著她用叉子挑出不愛吃的橄欖豆,神色是堪比任何時候的認真,唇邊不禁帶上一絲笑意。
「要是感覺乏了,車上還有咖啡廳和休閒室,我不在你身邊的時候,帶幾個人過去活動活動,也有利於你恢復身體。」
時燃在他面前並不是很在意形象,邊吃邊聊。
「如果只是為了遷就我的身體,其實沒必要非得坐火車,飛機應該更快到清邁吧?」
言淮笑笑,「不止是因為你的身體,還有一些……私人原因。」
私人原因?
時燃微微一愣。
他的私人原因嗎?
到現在為止,以她和他之間的關係,還有什麼私人和公開之分?
「晚上可能會有點小亂子,到時候火車會暫停一段時間,不過你應該聽不到。」時燃沒出聲,他也沒往下說,語氣輕鬆地聊起別的,「清邁那邊景色不錯,喜歡的話我帶你走走,我們多住幾天再回國。巴沙是言家的老客戶,從我這裡拿走不少折扣,正愁沒機會剝削他。」
她哦了一聲,低下頭去切那塊牛排。
「會出什麼亂子?」
言淮的聲音停頓了一下。
她抬起頭來,幾乎沒有任何猶疑地猜出來,「陳家?」
言淮沒料到她猜的這麼準確,但見她執著要問,也不打算繼續隱瞞下去,清淡地解釋,「陳留聲現在和泰國軍方已經撕破臉了,他現在和反政府武裝走得很近,很有可能會趁此機會搗亂,我和巴沙打算將計就計,如果能成,至少三十年內他都不會翻身。」
「其實早就該對付他了。」時燃放下刀叉,用手帕擦擦嘴角,「林沉瀾曾經跟我說過,陳家這種不入流的家族,早年靠人肉生意起家,這種踩著人骨頭上位的家族,早就該被剝奪所有財富和權力,嘗嘗人間疾苦的滋味,也好明白到底怎麼樣才是做人的道理。」
這番話說的相當犀利,言淮盯著她看了半晌,直到把時燃看的都有些錯愕了,他才笑起來,「我的女人,骨子裡倒是有著我如出一轍的狠勁。」
他點評的很到位,只是話里直白的稱呼,卻令時燃神色變得不自然。
她用手指戳了戳他放在桌板下的膝蓋,佯裝威脅,「我可是警告你,如果被我阿公知道你就這麼輕易拐帶了我,有你苦果子吃。」
「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嘛。」他一本正經的接話,「如果從你阿公那吃點苦頭就能做你的男人,我何樂而不為?」
她頓時啼笑皆非,嗔了一句「無賴。」
言淮也唇角一動,像是想到什麼,語氣卻忽然安靜下來,「等了結完所有的事情,跟我回加拿大,好不好?」
時燃猝不及防聽到他這樣說,不禁思索了一下。
他這是在……?
她將腦海中那兩個字壓下去,忽然低下頭,用小銀勺撥弄著咖啡,「喂,你這樣可就有些不厚道了。」
「嗯?」
「追我的時候隱瞞身份,在一起時沒有表白,甚至在巴瑤那晚,也來的突兀,現在要我拋下故土跟你遠走他鄉。」
她說的極慢,卻也極其認真。
「言先生,你難道不知道一個詞,叫儀式感嗎?」
言淮先是怔然,過了幾秒後,差點失聲笑起來。
該怎麼說,他本來已經計劃好帶她回加拿大,好好彌補這些環節,普通人都會享受到的情人節與玫瑰花,遊樂園與海島度假,他一樣都不允許她缺少。
但小丫頭顯然已經誤會了。
「本來不想這麼早的……」
他忽然嘆了口氣,從懷中摸出一個小盒子,紅色絲絨的包裝,顏色格外熱烈。
時燃一眼瞥過去,心跳忽然開始加速。
言淮止住了言語,沒有徵兆的忽然起身,高大的身形在狹小包廂里顯得那樣突兀,頭幾乎快觸到車頂。
而他那雙漆黑的眸子裡,情愫如融水般慢慢地化開,蔓延到每一存空氣中。
的確不想這麼早就求婚的,不過,為了防止她在這方面繼續誤會下去,看來也只能將就著提前了。
列車飛快駛過一道山崗,攀上最高處,山下村落綿延,燈火萬千,交錯成浩瀚的地面星河。
「時燃小姐。」
他唇齒翕動,身形漸漸矮下去。
那道再熟悉不過的低醇聲線,此刻喊出她的名字,竟無比莊嚴。
「我謹以這一生的至誠發誓……」
敲門聲卻在這時,突兀地響起。
列車從山崗上駛下,轟隆的聲音漸漸擴大。打開包廂的門後,前來傳話的軍官便看到,裡面兩個人,一個臉色微窘,一個神情不悅。
他頓時一愣,懷疑自己剛才是不是打斷了什麼不可言說的好事?
「抱歉,言先生言太太,打擾了。」
恢復鎮定後的軍官記起來意,很是尊敬地朝兩人鞠躬,隨後將目光投向言淮。
「言先生,達蘇少將請您過去商議要事。」
言淮還沒開口,時燃已經替他取下外套,臉色微紅地說,「去吧,晚上不是還有重要事情要辦麼?」
他接過外套,在門邊站了一會,「剛才那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