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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40:31 作者: 飼養員的喵
    報恩、報仇。

    前者是唯一能令他向善的光明,後者則是他的惡。

    掌握家族勢力後,他用盡手段砍斷陳家的羽翼,終於把陳家拉下東南亞政商界,迫使陳留聲不得不尋求林家的外部援助,以此保住最後的根基。

    可憑什麼?

    被他用各種方式趕盡殺絕的巴瑤人,又何曾被給過機會,保住自己的根基?

    後來他曾親自回到阿南巴斯群島。

    曾經住過的那間水屋,至今還留著斑駁蒙塵的污穢和血跡。

    他站在熟悉的門邊,幾乎可以想像,那群連惡魔都懼怕的人,是怎樣把骨瘦嶙峋的老人拖出這間屋子的。

    時燃終於能理解,為什麼當初在拍賣會上,他寧願用八千萬,不惜代價從陳留聲手中搶走那副畫。

    「這種渣滓,如果是我,我也不會放過他。」

    她聽的心中震痛,聲音都隱隱帶上一絲激動。言淮輕輕反握住她的手,反倒冷靜許多。

    「女人和那些青壯年勞力我已經接回來了,在印尼給他們開了間麵粉廠,現在他們已經不需要在海上漂泊,可以和大部分印尼人一樣,在陸地上擁有穩定的生活。」

    她靠著他,聽著他的心跳聲,逐漸平復下來。

    「你已經盡你所能了。」

    「不。」他搖了搖頭,聲音里透著濃濃的歉疚。「如果我當時沒有去參軍,而且一去就是八年,或許還能時常回去看望他們,也就不會發生後來這種事情。所以,當時我就下了決心,如果不能報恩,就只能替他們報仇。」

    他低沉的聲音透著近乎固執的堅決。

    時燃聽的鼻頭一酸。

    出事前,阿公打的那通電話里提到,跟著言淮也許會遇到很多危險,讓她趕緊回莫斯科去。

    可她卻不願。

    哪怕明知會遇到危險,可她就是放不下他。沉迷他的所有,甚至他背後那個黑洞般神秘未知的世界。

    所有人都認為他心計如海深沉,其實,他的世界從來都很簡單、純粹。

    巴瑤人對他有恩,他為還了這份恩,不惜背負殺孽,對陳家趕盡殺絕。小時候對她的承諾也絕不是一句戲言,兜兜轉轉這麼多年,他的保護一直在她身邊。

    這樣的言淮,像蠱,太過致命。

    而她中了蠱,病入膏肓,無法逃離。

    --

    天亮時,兩人相繼醒來。

    天色不太好。

    海面上風浪明顯比昨夜大很多,捲起的浪頭拍打著岸邊的礁石,聲勢浩大。陰沉的雲翳壓著天際,看不到陽光,空氣濕度增大,預示著一場大雨即將到來。

    那艘小快艇顯然無法抵禦這樣的惡劣情況。

    船艙里還剩下些淡水和能量棒,他們做了補充後,把餘下的食物收起來,決定就近去往另一座小島。

    那邊接近漁區,獲救的可能性更大。

    他們運氣很好,還沒靠近小島,就被路過的一艘中型漁船發現。

    船上是在附近海域以出海打漁為生的伊朗人,瞧見他們用反光的鏡子發射出的求救信號,很快將船開近,放下繩梯接他們上了大船。

    言淮用不算太熟練的波斯語和船主溝通,船主原本還保留著一絲戒備的神色,在他嘰里咕嚕說了什麼後逐漸放鬆下來。兩人最後相視一笑,船主竟還握住言淮的手,重重抖了幾下,很是激動的模樣。

    他們在靠近船舷一側的塑料凳子上坐下來。

    面前擺著一張烤爐,甲板上堆著凌亂的啤酒空瓶和鐵簽子,看來在他們上船前,這裡剛剛進行了一場海上BBQ。

    時燃用手肘戳了戳身邊的男人,低聲用中文問,「你都說了什麼?」

    居然還會一點波斯語,這個無所不能的男人簡直讓她大開眼界。

    言淮勾起唇角,露出招牌式笑意。

    每當他露出這種神色,時燃就知道他要說的話或是要做的事,一定不簡單。

    果然。

    「我告訴他們,我們是在伊朗生活的新加坡華裔夫妻。昨天從租了一條快艇出海遊玩,不幸迷失航向,流落荒島。」

    她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他們信了?」

    「為什麼不信?」

    言淮招呼她搬著凳子坐近一點,告訴她,主人正在為他們準備燒烤需要的魚蝦海鮮和刷油。時燃覺得有些不好意思,獲救已是別人大發善心,現在居然還在人家的船上白吃白喝。

    然而旁邊的男人卻一臉平靜。

    在言淮的字典里,大概是沒有厚臉皮這三個字的。

    「我用新加坡華商的名義在伊朗投資援建了三個港口,所以這些漁民對新加坡來的商人都很感激,不會有太多懷疑。」他把手臂搭在欄杆上,手指有一搭沒一搭的敲著。時燃瞧他的神色不像有假,不禁追問,「難道你早就知道會有今天的事情?」

    他笑笑。

    「如果我能預支未來,怎麼可能會讓你卷進來。」隨後又說,「其實不止伊朗,在阿曼和以色列,我也有不同的商人身份,便於在特殊情況使用。」

    她默了片刻,語調幽幽地默出一句,「這麼多身份,能記住並且做到不混淆,也算是一種本事。」

    「狡兔三窟。」危機解除,他重新恢復了漫不經心的語調,不以為意地一笑。

    「當你經歷過生死危機,就會知道,只要能保命,沒有什麼事情是做不到的。」

    熱情大方的船主端著鐵盤送來串好的海鮮和刷油,臨走前還替他們重新在烤爐上生了火,言淮熟練地拿起鐵簽,放在架子上烤,剛剛打撈上來的新鮮食材很快散發出誘人的香氣。

    新加坡華裔投資商的身份看來還真是好用,飽餐了一頓,又借了兩身當地居民的便衣,時燃想索要聯繫方式,以便回去後可以答謝船主,卻被連連拒絕。

    言淮在旁邊翻譯:「船主說華人對他們都很友好,如果不是這些人援建了港口,所有海貨的流通都有了正式管轄,他們這些出海打漁的漁民不知還要被多少黑商剋扣辛苦費,所以這些小忙不足掛齒。」

    船主一臉忠厚地笑著,對她伸出大拇指。

    她心頭一暖。

    由於他們的出現,船主決定提前返航,並且好人做到底,替他們給港口的負責人打了招呼,兩人沒有被盤問太久,順利出港。

    伊朗比沙特更世俗化一些,街上出行的女人雖然還是從頭到腳長袍裹身,但好歹能露臉了,漂亮的五官有著說不出的風情。

    由於這裡存在信用卡制裁,他們身上又沒有太多錢,只能賣掉身上的值錢飾品換成現金。

    作者有話要說:  特別鳴謝巽巽小天使的營養液~比哈特!

    PS:因為高審了所以修了一下,捉了幾個蟲~

    ☆、第二十八顆藥

    伊朗的巴扎很繁華,店鋪和通道交錯縱橫,曲折的小巷和充斥其中的商販使其宛如迷宮。他們詢問了下路人,按照路人給的提示穿過幾條巷子,終於找到一間看起來不太起眼的典當鋪。

    經營鋪子的是位戴花鏡的伊朗老者,面容和藹可親,在接過言淮摘下的手錶後,先是用放大鏡看了半晌,又拿著手錶退回到裡間仔細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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