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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39:31 作者: 一九四三
    然而紀越搖了搖頭,神色恍惚,直愣愣的看著祁培生,祁培生不得不又緩緩向前邁了一步,同時重複道:「小越,聽話。」

    紀越扶著一點護欄,一瞬間回過神來,在看到祁培生的時候淚如泉湧,他一邊搖頭一邊啜泣:「祁先生,我控制不住我自己了,我努力過了,真的,我有按時吃藥,也有看書看電視,可我不對勁……嗚……我……我還是控制不了自己……」

    紀越做了所有能做的努力,卻越來越清楚的看見一個掙扎得越發醜陋的自己。這無可厚非,他生了病,兜兜轉轉都是他不自量力。可沒有必要,他不值得讓祁培生也牽扯進生病的漩渦,一同遭受折磨。

    祁培生耐心的放緩了聲音道:「你是生病了,小越,這不怪你,咱們不急,慢慢來,你要相信醫生,要相信我。聽話,先下來,好不好?」

    紀越抿著嘴,聽著祁培生的安慰眼淚順著淌了滿臉,他嘴角**,猶豫著開口,但最終祁培生只聽見他說:「我不想再給您添麻煩了。」

    隨即,紀越的身子一晃。

    在那一瞬間,祁培生呼吸一窒,仿佛看見八年前紀越那張一閃而過的照片,他確實生的好看,否則不會一下入了祁培生的眼。時間流逝,也是厚待了紀越的,這時候畫面重疊,他還是當年那個好看的大學生,明眸皓齒,顧盼生輝。但此刻紀越身影搖搖欲墜,祁培生只覺得自己的心跳也要停了,在紀越要墜落的一瞬,他猛的上前,一把將紀越從高台上扯了回來,氣極,脫口而出:「你這不是在給我添麻煩嗎?!」

    祁培生喘著粗氣,呼吸的熱流將他的情感外泄的徹徹底底,祁培生捏著紀越的腰把他放了下來,餘光瞥見樓底下已經準備好的安全氣墊,這才覺得心臟落回了原位。

    紀越脫力的滑坐在地上,情不自禁用雙手捂住了臉,嗚咽著大哭起來。喜歡上一個人沒有錯,可喜歡上祁培生就是他錯了。他不僅痴心妄想,如今更是越發的難以面對這份感情給旁人帶來的傷害,他不知該如何讓這荒唐的一切畫下句點,他已經無路可走了。

    周圍的人一時間湧上前來,祁培生疲憊的搖了搖頭,讓他們離開。

    祁培生二十出頭的時候,也遇上過不少要死要活的要跟他在一起的人,但後來這樣的人越來越少了,不是沒人再對祁培生動心,而是他漸漸不再給旁人幻想的空間,他不再容許事態發生到不可控的地步。花花世界,萬千事物,都已經盡數落在祁培生手中,不值一提,唯有生死之事還被祁培生看重。

    他垂下頭看著紀越,嘆了口氣,緩緩蹲了下來。

    「小越,你想要什麼?」祁培生柔聲道。

    紀越渾身一顫,哭的更加厲害,祁培生卻極有耐心:「做你自己,想要什麼?開口告訴我。」

    紀越搖了搖頭,不肯開口。他想要一份來自祁培生的愛情。可尋常人到了祁先生這個年紀,是否還會期待愛情尚且存疑。而祁培生的四十歲,他是絕對不需要愛情的。紀越所求的,可能是一件祁培生自己都沒有的東西。

    祁培生這時候好像又有些慍怒了,他的嘴角緊一道刀鋒,壓低了嗓音,他扒開了紀越濕漉漉的手掌,看著他的臉:「說實話,想要什麼?說出來!還能有我給不起的東西嗎?」

    「說!」

    紀越也抿緊了嘴角,下意識的咬住了下唇,然而他從來不奢望能在與祁培生的對峙中獲勝,他在祁培生算不上嚴厲的視線里有些顫抖,看著祁培生的眼睛裡逐漸暈開一片委屈的水光,紀越啞聲用著幾乎只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道:「我想要您。」

    「我想要您,想要您愛我,您能給我嗎?」紀越幾乎絕望道。

    祁培生聞言,微微一怔,卻又仿佛是意料之中從鼻腔中吐出一聲輕笑:「給。」

    紀越扁著嘴,他不敢相信自己聽見了什麼,重複著問道:「……您能給我嗎?」

    祁培生在紀越震驚的眼神中語氣像是讚許又像是感嘆:「小越啊。」

    「你要了,我就給你。」他緩緩把紀越的拳頭握緊,拍了拍,道:「小越,我為什麼要你來我身邊,為什麼要楚軒教你做事?你是想不明白,還是在裝傻?」

    近二十年了,祁培生因孤獨而自私,如果紀越的生病跡象沒有這麼明顯的被他察覺,即使他預料到,也不在意紀越的痛苦,無所謂紀越的煎熬。可他有所察覺,便從一開始沒有打算置若罔聞,視而不見。可惜不知是他太高高在上,給予一切都像是施捨,還是紀越怕了太久,本就不想懂。

    祁培生嘆息著,眸色變得深沉,看向紀越,聚集了更多的柔軟和無奈,他摸了摸紀越的臉頰,低聲道:「小越,你一直很乖。如果你需要我成為你活下去的理由,我不會拒絕你,你的感情想要回應,我也樂意給你。可你因為害怕而閉著眼,會錯過太多風景,因為害怕而不敢握緊雙手,即便我放在你掌心,你也抓不住。」

    紀越聞言幾乎要把下唇咬下一塊肉來,他雙眸儘是水霧,臉上是太多陳年的無助發酵而成的酸苦。

    他未答話,祁培生語氣轉而變得有些嚴肅,緩緩道:「你對我的感情,如果只是一個讓自己活下去的藉口,卻對我沒有任何好處,你說,換做是你,你要嗎?」

    紀越打了個哆嗦,祁培生說話殘酷,動作卻溫柔,伸手拂過他臉上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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