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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39:31 作者: 一九四三
    紀越覺得他好像意識抽離了身體,看著回憶里的自己張開手掌,任由過往如細沙般從指縫流走,他慌張不已,覺得好像流走的不止是細沙,還有被長期忽略的有些刺手的脈絡,可他還來不及細細分辨,整個人就被失去一切帶來的巨大悲痛淹沒。

    紀越下意識的攥住祁培生的手掌,汗濕的掌心是無聲的告密者,掀開他難以啟齒的秘密,紀越就又慌張的鬆開手。

    「別胡思亂想。」祁培生仿佛知道他在想什麼,低聲開口。

    紀越閉了閉眼,覺得陰差陽錯,就連他對祁培生的敬稱,都可以算作是圓自己假想中的一個美夢,明知是假,卻還是沉醉不已。

    第24章

    不論紀越如何設想這輛豪車在行駛途中遭遇不測,他們還是順利抵達了宗林所在的私人醫院。一排巨大的羅馬柱撐起整個建築,加上前方的一片綠化草坪,簡直是一座富麗堂皇的城堡,亦或是出手闊綽的銀行和酒店。

    這樣恢弘氣派的建築風格紀越每日都可見,卻仍打心底覺得這一切與自己格格不入。

    西裝革履的宗林站在大門前等候,他身旁還站著一個穿著白大褂的幹練女士。

    「紀先生,這邊,我的助理帶您去做檢查。」

    宗林開口道,他旁邊的女助理迎了上來,紀越仍有些不情願,就聽祁培生開口道:「走吧,我跟著一起過去。」轉過頭,祁培生低聲對紀越道:「聽話。」

    隨後的檢查過程紀越感覺自己的雙腿已經不聽自己使喚了,一個又一個房間,他沉默的跟隨著宗林和他那位助理小姐的腳步,從核磁共振、眼動、到心腦電圖,一個項目接著一個項目,有祁培生的陪伴讓紀越無處可逃,祁培生可以站在他身側讓他心安,但檢查的不適還是只有他自己體會。

    最後紀越被帶到一個寬敞明亮的房間,宗林把準備好的厚厚一摞心理測試卷遞給紀越。

    隔壁的辦公室內,宗林把前邊的幾項檢查結果的報告單拿在手裡,祁培生接過,雖是術業有專攻,但通過報告單下方的醫生建議也能明白一二,他直接開口問道:「情況不好?」

    宗林點了點頭:「最終確診還要結合他的心理評估和近期的狀態,現在只能說他的情況不算太好,您要有心理準備。但我現在擔心的是紀先生恐怕不會配合我進行診斷,原本是應該先跟我聊一聊,做一個自我表述,精神疾病,心理疾病都在他身體上有所表現,行醫用藥很大程度需要參考他的描述,但我看得出來他並不信任我,也並不想確診或是治療,所以才先安排他做評估測試。」

    祁培生聞言眉頭緊皺,神色也凝重起來,相處多年,祁培生早就摸順了紀越身上的每一寸骨頭。讓紀越聽話是一件容易的事,可讓他開口真正去表達自己內心的想法和感受恐怕不是易事。

    這時候祁培生突然想起什麼,扭過頭吩咐鄭楚軒。

    即使紀越不肯說,他們也並非就束手無策了。

    不到十分鐘,早些時候電梯間的監控錄像就傳到了鄭楚軒的手機里。

    就見畫面里紀越從辦公室走出來後抱著電腦在沙發上坐下,隨後手指在鍵盤中敲擊了幾下,就見他整個人幾乎在一瞬間變得不對勁,他呼吸困難,按壓著心臟再也無法坐直,直接跪坐到了地上,渾身震顫不止,看上去痛苦不已,無助而脆弱,仿佛在一瞬間被剝離出原本的世界,遭受著難以想像的恐怖痛苦。

    但這一切並沒有持續太久,大約幾分鐘後,畫面里的紀越就撐著茶几緩緩的站了起來,他似乎起身時有些暈眩,又站在原地緩了一會兒,而後快步走出了監控畫面去了洗手間。

    「再調洗手間門口的監控。」祁培生沉聲道。

    幾分鐘後,鄭楚軒調出了新的監控視頻。

    「這是很明顯的驚恐發作,急性焦慮症的表現,有很多抑鬱症患者都會同時患有不同程度的焦慮症。他這不是第一次發作了,您看他的神態,驚恐發作之後並不慌張,他明白自己身體的不適,也知道該如何應對。」宗林解釋道。

    這會兒祁培生的臉色變得很難看,壓抑著憤怒,他想到紀越是還想瞞著自己的,一時間呼吸也變得沉悶急促起來。

    宗林扭過頭,察覺祁培生的情緒變化,沒再開口,一旁的鄭楚軒也是心裡一沉。

    一時間屋裡的三個人都保持了沉默,片刻,祁培生才低聲開口:「最好的治療方案是什麼?」

    「藥物介入加心理輔助治療,一般在半年後會有明顯好轉,可以逐漸恢復正常生活,達到痊癒則需要更長的時間,但並不是不能治癒。不過還是那個問題,紀先生是否願意接受治療。」宗林擔憂道。

    「我一會兒和他談一談,讓他儘量配合你。」祁培生對宗林道,頓了頓,他又低呵一聲,「生病了就治病,平時我不管他,這會兒還能由他使性子嗎?」

    宗林聞言在心裡搖了搖頭,這並不是他遇到過最複雜的病情,卻可能是最不好處理的一個患者,某種意義上他能夠理解紀越的不配合和牴觸情緒,因為面對祁培生,就連宗林自己都戰戰兢兢,如履薄冰。但身為醫者,他不由得硬著頭皮開口:「祁董,紀先生的狀況還是要避免刺激。」

    「我心裡有數,自己家的人我還能害他嗎。」祁培生不耐煩的開口,隨即長出了一口氣,走到了窗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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