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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39:31 作者: 一九四三
紀越穿著200塊錢的襯衫,開著7萬塊買的二手日產兩廂車,從綠樹成蔭的九位數天價別墅區一路向西。
今天紀越要去一趟浦市西邊的油街,看望他的父親。
停好車,紀越順著筒子樓狹長昏暗的樓梯往上走,樓梯間瀰漫著潮濕腐朽的氣味,過道角落裡堆積著不知放了多久的紙殼箱,走到第四層,他抬起頭,看見紀明輝不知何時已打開了門,正站在門口,見到他便笑了起來,然後幾步過來接過了紀越手上拿的水果和牛奶。
中年男人一個人獨居在50平的房子,室內家具都十分陳舊,獨身老男人的家顯然不常打掃,木質家具脫落的外皮還掉在地上,櫃面上也是厚厚一層灰。
但餐桌上卻放著一盒燒鵝,還有一盆白菜豆腐湯,菜還冒著熱氣,紀越看了一眼掛在牆上的鐘,發現已經是下午2點多了,他知道父親可能是反覆的熱了好幾次菜,心裡有些愧疚,解釋說道:「我今天有點事,所以來晚了。爸,坐吧,趕緊吃。」
「誒,誒。」紀明輝連連應著,然後搶先一步走到桌邊,手忙腳亂的盛飯布筷。
紀越坐下,腰部疼痛讓他嘶了一聲,他不著痕跡的扶了扶腰,而後拿起筷子:「我下回要是來晚了,你就先吃,不用等我。」
紀明輝點頭,嘴裡卻說:「還是要等的。」
燒鵝還是老味道,但紀越實在是身體不適,吃不下東西。
紀明輝看向兒子,以為是菜少的緣故,臉上溢滿了尷尬的抱歉。
「我就是最近有點累,工作也忙,所以胃口不太好。」紀越見不得他父親這個表情,解釋起來。
「忙也要多吃點東西才行啊,不然身體受不了的。」紀明輝皺了皺眉,不贊同道,但他又想起了什麼,眼神黯了下去,低聲說:「都是爸爸不好……」
「都過去了,不用再說了。」紀越趕緊打斷了紀明輝,接道:「咱們現在挺好的,這就夠了。」
紀越安慰他父親:「你看,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吃飽穿暖,這就夠了。」
「是是是……」紀明輝點點頭,臉上的愧疚還沒來得及褪去,他感慨著:「就是看你工作太辛苦……」
紀越笑了,適時的轉移話題:「我這算好的了,你還記不記得我以前那個小學同學邵子榮,以前小時候常來家裡玩的,他現在在廣告公司上班,上個月就沒有哪天是12點以前下班的,連著好幾天都凌晨3、4點才到家……」紀越看見父親驚訝的臉,接著道:「年輕人嘛,就算不為父母,為自己也得拼一拼,你就別擔心了。憂心忡忡的,最近覺睡的怎麼樣?」
紀明輝心裡還在琢磨著紀越剛才提到的同學,沒想到如今的年輕人加班都這麼辛苦,畢竟他們那一輩過去都是分配工作,像他這類文化程度不高的多半都進了工廠做工,工作雖然辛苦卻基本上都是準點下班,忙起來加班也不至於日夜顛倒。他其實不太明白為什麼紀越不願意在原來的工廠里找個文職工作,畢竟那是國企,在紀明輝看來,比起如今又累又忙的工作,實在好了太多。但是他這個父親已經給了孩子太多麻煩,紀越有自己的選擇,他也不願干預。
這時候聽見紀越問他,紀明輝心裡仍然暖暖的:「還可以,我每天晚上都去外面散步,回來了好睡覺。」
「那就好。」紀越點了點頭。
一頓飯吃完才不過半小時,紀明輝看紀越低頭玩手機就去陽台上抽了根煙,過了一會兒,便看見紀越走了過來。
「爸,我這就先走了。」
「誒,這麼早。」紀明輝擦了擦手站了起來,但他知道兒子工作忙,所以也不過多挽留,「那你開車注意安全,下回什麼時候來?」
紀越看見紀明輝頭上的白髮和臉上的褶皺,將紀明輝臉上顯而易見的失望和期待收入眼底,他抿了抿嘴,改口道:「看看工作忙不忙吧,不加班的話我下周末就過來。」
「好,好。」紀明輝連著點頭,邊說邊往客廳走,拿起柜子上的兩箱酸奶遞給紀越:「這個你拿回去喝。」
這是紀明輝第二次給紀越買這種酸奶,上個月也是兩箱,紀明輝說:「我看超市裡的人說這個好,我記得你一直喜歡喝酸奶吧,就給你買了。」
紀越無可奈何,只能接過,而後同父親告別。
手上的箱子標註著國內知名乳業的商標,是最近電視上廣告打的很熱的一款,超市價大概80元左右,兩箱160元,對於如今的紀越來說不足掛齒,卻是紀明輝工資的十分之一還多。
紀越已經工作了五年,深知賺錢不易,因此對父親這種示好和寵愛更加感動,他知道紀明輝此時一定站在窗邊,要看著他的車開出自己的視線範圍才會走,紀越覺得心酸,哪怕距離他們最難的那段日子已經過去了整整八年,紀越仍然會心存僥倖,進而感到難言的酸澀。
如果不是家裡出了事,他或許永遠都不會認識祁培生。
紀越十八歲高考結束,母親林鳳華與父親紀明輝離婚,這是紀越意料之中的事情,父母不和已經不是一天兩天,比起在一起爭執不休互相厭惡,確實是分手要乾淨利落的多。更何況每家都有本難念的經,在紀越家,哪怕是紀越都不得不承認,問題的根源也許就出在他的父親紀明輝身上。
男人可以不上進,也可以不精明,可以講義氣,也可以大方慷慨,但如果一個人同時擁有這些特質,那他就是個**,你爸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