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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39:40 作者: 董無淵
    含釧拿團扇半掩住面頰,眼光一橫便輕輕地砸在了徐慨臉上。

    冷麵霸道王爺今日有些呆愣——嘴角掛著精心配比過的笑容,角度完美卻稍顯僵硬,也不知是誰給這廝修的眉毛,好好兩束劍眉修得稍顯平長。

    最引人注意的是,面頰上的那兩坨紅。

    含釧敢篤定,一定和自己臉上那兩個「章」師出同門,一脈相承。

    唯一不僵硬的,大概就是眼裡灼灼的目光。

    徐慨感知到含釧的目光,扭過頭去,特意將嘴角的弧度拉大。

    本來就僵硬,這麼一拉大,讓這種僵硬變得更顯眼。

    這廝也緊張。

    含釧噗嗤一下笑眯了眼。

    她一下子不緊張了,心下也不忐忑了,「咚咚咚」跳得響亮的那顆心逐漸恢復平緩。

    夢裡頭她沒穿過嫁衣,阿蟬給她做了件桃杏色的馬面裙,千秋宮的幾個女使湊錢給她換了支刻松柏的銀簪,她自個兒給自個兒做了雙粉粉的綿綢鞋子便進了徐慨的門——進門前,她還特意將那雙粉粉的綿綢鞋子藏在了裙裾之下,甭叫旁人看見,省得惹忌諱。

    萬事無常。

    她活了兩次,嫁了兩次,嫁給了同一個人。

    秦王府裝扮得比曹府更喜慶,入目之處儘是大紅色,喜娘和小雙兒一邊一個攙扶住含釧,進了正堂,含釧都記不得自己跪拜叩起了幾次,她還算是身體健壯的姑娘,這若是換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秀來,頭頂這麼重的冠冕,又是拜、又是跪、又是起,循環往復的,估摸著得暈乎。

    二月底的天兒,春風似剪刀。

    禮成起身時,含釧蒙著扇面,目光撲閃撲閃地看向徐慨。

    徐慨回之粲然一笑。

    「得了得了!看夠了看夠了!膩了膩了!」

    也不知是哪家兒郎的聲音,灑脫又快活,「走!老四!咱們前院兒去暢飲!不醉不歸!」

    「你能不醉不歸!秦王爺可不能!秦王爺今兒個是洞房花燭夜,誰陪著你呢!」

    滿堂鬨笑起來。

    含釧突然有些感謝那一層厚呼呼的粉,蓋住了她的羞赧和紅臉。

    徐慨藉由遞喜結的空檔,扶住含釧的手,順勢附耳輕聲道,「我不會醉。」

    最好不會!

    西郊圍獵時,可是喝得自己姓什麼都不知道呢!

    小雙兒又攙著含釧進了內院,烏壓壓的一眾女眷,先頭幾位都見過,真定長公主是固安縣主出嫁時的全福人,待含釧有種天然的親近,伸手從小雙兒處接過含釧,攬著含釧在喜床上坐下。

    喜床上鋪滿了蓮子、紅棗、桂子、花生...大紅灑金的被罩、芙蓉鴛鴦的枕面、鎮被子四角的白玉石榴擺件兒...

    所有的陳設都匯成了一句話,「成了親,就快生孩子!」

    含釧臉上應景地紅了紅,把幾位公主哄得哈哈笑出聲。

    「新媳婦臉皮薄呢!」

    「快快!准哥兒!去喜床上打個滾兒!」

    隨即一個小小的扎著沖天辮、胖乎乎的小郎君,無師自通地沖了出來,姿勢極其標準地跳上喜床,左滾滾右滾滾,確保自己每一寸肌膚都與床罩子親密接觸。

    含釧笑得厲害,伸手一把抱住這小胖墩,又在小雙兒處抓了一把金瓜子遞給小胖墩,抬頭看向真定長公主。

    真定長公主笑道,「這是你淳華姑姑家的孫兒,叫你一聲四嬸娘!」

    含釧便笑著把金瓜子嚴嚴實實地塞進小胖墩的兜子裡,笑道,「嬸娘謝謝你!給准哥兒買糖吃!」

    喜房內熱熱鬧鬧的,真定長公主挨個兒同含釧介紹過去,姑姑輩兒的長公主來得不老少,約莫有十來個,姐姐妹妹輩兒的公主郡主加起來才有四五個,跟著就是妯娌內親,「...這位是慶王妃,是你大嫂嫂;這位是端王妃,是你二嫂嫂;這位是恪王妃...」

    後面兩個,一直有所耳聞,卻百聞不如一見。

    慶王妃與皇長子慶王的秉性氣度如出一轍,下頜有些方,顴骨微微突出,看上去很有主意。含釧恍惚間看到端王妃龔氏,好似看到了年輕時候的龔皇后,端莊大氣又明朗從容。恪王妃許氏瞧上去也很端莊賢淑,卻因身量不大,小臉小頭,瞧上去多了幾分嬌俏的意味。

    不過,無論怎麼看,老二和老三都是配不上自己媳婦兒的。

    老二相貌尖嘴猴腮的,據說與先帝頗為形似,處事也過於倨傲,在端王妃的氣度下,難免有些小家子氣。

    老三...

    老三就更不說了。

    一個哄著表妹在石林里苟且的男人,誰都配不上。

    含釧抿笑著頷首示意。

    慶王妃最知機體貼,沒一會兒就嚷嚷著要去前廳吃酒。

    既有人打頭陣,後頭的人就跟著一塊兒出去了,沒一會兒喜房裡便空空蕩蕩的,只留下了含釧與一眾女使。從曹家帶過來的有七八個女使,小雙兒與水芳打頭陣,跟著杏芳、桃芳、沁芳幾個二等女使,喜房內本還留著四個秦王府的女使,都老老實實地站在屏風後,未曾主動到含釧跟前來搶著服侍。

    水芳對秦王府這四個女使的表現很滿意,低頭先將含釧的冠冕拆下,跟著輕手輕腳地摘下項圈、耳墜、赤金手釧,本想張口將屏風外立著的秦王府女使去打水,剛一揚頭,袖口卻被人猛地往下一拽。

    「張狂甚!咱們才是入侵者!你莫又要屁股長到腦袋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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