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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39:40 作者: 董無淵
    「您去睡吧。」

    含釧打了個呵欠,偏頭看了眼東南方,剛她差人去問了隔壁秦王府也還沒點燈,既然徐慨也還沒回家,那這心裡倒是不害怕了,只不過肯定也睡不著,「我守著哥哥回來。」

    薛老夫人搖搖頭。

    她一點兒也不困。

    早上那挨千刀的大孫子甩下一句大話就走了,下午秦王府李長史過來稟報,說是大孫子和孫女婿被聖人扣下來了。

    薛老夫人直覺,這兩件事有聯繫,可小老太太到底想像力匱乏,想來想去也想不通這兩件事兒有啥聯繫——難不成曹醒看上大公主了?那不能夠。看大公主那跋扈張揚的樣兒,就不是大孫子喜歡的類型。難不成是要求娶還沒及笄的幾位小公主?!

    薛老夫人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瘩。

    曹醒要是敢幹出這般傷天害理的喪德事,被扣在宮中砍了頭都是應當的!

    薛老夫人思緒浮想聯翩,一會兒想到大孫子是不是幹了啥缺德事,一會兒想到聖人會不會一怒之下把大孫子就地正法,一會兒想大孫子是不是在乾元殿和聖人吵吵起來了...

    一切寫在律法里要誅九族的罪,薛老夫人都想到了。

    「阿童,你再去宮門外看看...」

    薛老夫人吞了口唾沫,手在四方桌上虛抓了把,「沒有朝臣在內宮過夜的舊例。」

    有倒是有。

    只是第二天,朝臣就死了。

    小老太太有點坐不住了,含釧再往窗外看了看,餘光卻瞥見迴廊處有幾簇挨得緊緊的影子,一下子站起身迎過去,「回來了回來了!」

    打頭的是徐慨,跟著是曹醒。

    兩個人瞧上去都有些疲累,身上還穿著朝服,里三層外三層的,濡濕的汗把後背和衣襟、袖口浸透了。薛老夫人連忙喚人去打了水來淨臉,含釧沏了兩盞清清爽爽的橘子干皮山楂水,特意給徐慨那盞多加了幾塊兒黃糖。

    「快坐快坐!」薛老夫人一手拽著曹醒,一手拽著徐慨,這邊看一看,那邊看一看。

    還好還好!

    兩隻胳膊,十個指頭都還在!

    「這是怎麼了!我和釧兒壓根不敢睡!被扣在宮中,這事兒可是了不得的!又不敢四處打探,害怕是要緊事兒...」薛老夫人一句話連著一句話,跟砸珠子似的,「餓了沒?我叫秋筍備了些好東西的!一條活的黑魚!就怕挨了板子,回來得好好補一補!」

    徐慨喝了口茶,甜得雙眼都眯小了,好容易從嗓子眼裡順下去,聽老太太說有黑魚肉吃,眼神便落到含釧身上,倒是沒跟曹家的客氣過,「是有些餓了的。」

    曹醒眼風一掃。

    這還沒嫁呢!

    在家裡頭充什麼姑爺!

    既是徐慨想吃,含釧點點頭,忙撩了袖子就下廚房去,烏魚切片碼料,裹粉下鍋炒制,特意加了好幾大塊兒醃製得酸辣咸香的老酸菜,又把魚骨、魚皮、肚檔、魚腸焯水後加清水、薑片、蔥段用旺火逼出香氣,熬了鍋快湯。

    那頭的酸菜烏魚片哨子做好了,便在熱水鍋里撒了把軟糯的米粉條子,米粉撈出鍋,碼上烏魚片,淋上酸菜湯,再撒一把香噴噴的蔥花。

    酸菜魚米粉,配上魚湯,烏魚在江淮魚市里曾被稱之為「將軍」,在飲食中一菜兩吃,稱之為「過橋」。

    「將軍過橋」,含釧覺得意頭很好的——固安縣主是將軍吧?將軍過橋嫁人來,這寓意不能再好了!

    含釧什麼都知道,可含釧什麼也不能說。

    含釧一直等著曹醒自己招。

    結果等到兩個男人吃完米粉條子,喝完魚湯,抹乾淨嘴,徐慨都預備告辭了,曹醒把聖人叫他過去盤問曹五一事仔仔細細交代完了...正事兒都還沒說。

    薛老夫人倒是想起來問了一嘴,卻被曹醒一本正經地打岔過去了。

    「...我說散盡家財,傾囊豐盈國庫,可是認真的。祖母,您要做好準備才行...朝廷既已封了咱們家爵位,又把我官位升任三品,已是很對得起曹家了。若我一頭執掌京畿漕運使司,一頭還是漕幫的少當家,這不是買家賣家都是一個人嗎?落在旁人眼裡,咱們這叫貪婪無度、吃相難看。」

    「還不如將漕幫交出去,過兩年,我再自請調整官職,慢慢地就將漕運盡數交到朝廷手中。」

    「還有咱們家在各大票號存下的銀子...」

    曹醒看了眼一直賴著還沒走的徐慨。

    薛老夫人順手就打到了曹醒背上,「都是一家人!咱們家可不興什麼說一套做一套,藏一套擺一套的樣子!」

    曹醒抿抿唇,「咱們存在各大票號的銀子,盡數取出來,全部上交國庫。」

    要做就做得敞亮點兒。

    別說了傾囊相助,結果自己手裡還攥著錢。

    曹家在票號里的銀子,朝廷比他清楚到底有多少。

    票號里的家產是逃不掉的,幸而在江淮老家,他特意辟了兩個宅子埋銀子,怕的就是朝廷要抄曹家的家產!

    含釧安安靜靜坐在旁邊聽,聽著曹醒沒兩句話就把薛老夫人的思緒徹底岔開了,拉拉雜雜說了一大通,就是沒說到成親求娶的事兒。

    含釧突然反應過來——自家哥哥這是預備釜底抽薪?不到最後一刻,絕不告訴小老太太?

    所以,到底是成了?還是沒成?

    含釧埋著腦袋,撓撓頭,心裡跟有七八隻老鼠上下亂竄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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