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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39:40 作者: 董無淵
曹家倒是深切地感知了一把鮮花著錦、烈火烹油之勢。
「越是這個時候,就越要沉得住氣。」
天剛蒙蒙亮,馬車顛簸在官道上,薛老夫人看含釧雖敷了粉,眉黛與口脂的顏色卻很清淡,衣著服飾雖精良,卻也選的是街上能買到的款式,便笑著點點頭,「你和你哥哥這點兒特別像——沉穩踏實,不是喧囂浮躁之人。」
如今曹家可算是站在了風口浪尖上,今次這番西郊圍獵,可不僅僅是外臣,還有皇子、宗親和有品階的內眷,便是聖人也要出席的。
大魏本以詩書傳家,卻逢東南倭敵、西北韃靼,外患之下,當今聖人著力推崇武將與武風。
西郊圍獵就此而生。
旨在錘鍊宗族世家子的武風氣度,別養成前朝那樣世家子塗脂抹粉、娘里娘氣的脂粉味。
聽薛老夫人這麼說,含釧打了個呵欠,明顯是起早了沒睡飽,「...今次西郊圍獵,好似是三天兩夜?分內眷紮營與外男備守區,昨兒個老左還托人來傳了信,說是咱們三家的營帳放在一塊兒扎,晚上點篝火熱鬧熱鬧。」
薛老夫人憐愛地攬了攬含釧,小丫頭這段時日學學學,練練練的,覺也沒好睡,飯也沒好吃,又正逢長個兒抽條兒的時候,臉上的肉下去了一些,由原先的靈氣嬌俏變成了大氣端正。
「好好好,好好玩一玩也好。」薛老夫人把車帘子扯嚴實了,「這回圍獵考校的是武將,說是聖人親自坐鎮,看看京中世家子的騎射功夫。你哥哥一個管漕運的,往後便是要向上走,也是入六部,這次不露頭。」
多半要打仗。
含釧抿抿唇。
這場仗無論是早是晚,總是免不了的。
東南沿海的倭寇,西北邊陲的韃子,總是聖人心頭的一塊瘤,無論是用藥也好,拿刀子刮也好,總得去除。
否則,聖人又怎麼兵行險著,派出兩個兒子去北疆冒險呢?
也不知,今次圍獵,哪家世家子又會脫穎而出?
含釧往自家老太太身邊靠了靠,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兒,臨過晌午,才至西郊圍場。
圍場四面旌旗高高飄揚,皇家也不知從哪兒薅了塊兒這樣平坦又開闊的草場,一望無際,在盡頭可見遠處山巒綿延,山巒的上方便是澄澈又亮得如同翡翠的天空,天空下零星的馬車、馬匹與人潮,像是潑墨山水中無足輕重的寥寥幾筆。
含釧「哇」了一聲,看了眼小老太太,打趣道,「咱們家的馬場,輸了呢。」
薛老夫人笑起來,「咱在京中找不到這麼大片能媲美的草場,祖母回去就讓曹生去西北給你買一片兒!到時候加到嫁妝單子裡去!」
含釧:...
她就不該挑戰小老太太對大片土地的執著。
第三百九十三章 羊肉鍋子(中)
含釧以為自己家算到得早的,結果被內務府的人接到外命婦紮營營地時,卻見左家、英國公家幔帳都紮好了,老左笑盈盈地站在幔帳前先同薛老夫人問了安,再朝她墊腳招手。
薛老夫人推了把含釧,笑得慈愛,「去玩吧。」
老左一把挽住含釧,笑著同含釧介紹,「...齊歡正侍奉英國公夫人用午膳,咱們前頭那個幔帳看到了嗎?」
含釧望過去。
一個八角幔帳占地最大,用的是色彩斑斕油布,不知怎的,看上去與她們紮下的營帳有些不一樣...怎麼說呢?看上去更專業...一看就是扎慣了的。
老左偏過頭與含釧輕聲道,「...是固安縣主的營帳。」
含釧腦海里一下子浮現出一個銀盔寒甲、身姿挺拔又英姿颯爽的女子。
「她也來了?」
老左點點頭,「人家如今是大魏功臣,聖人且得捧著呢!甭說邀了來西郊圍獵,聽說還在宮裡給這位縣主單辟了一處宮室方便她進宮歇息——她帶回來的那三千精騎,未曾併入曲賦掌管的西山大營,而是退了一步,去了天津衛。」
含釧「啊」了一聲,「去天津衛作甚?」
「天津衛郊外有一處營地...」左三娘也不太清楚,只在家裡聽了一耳朵,模模糊糊地湊過頭與含釧小聲道,「聽說這是多方斡旋的結果,若併到西山大營去,豈不是給曲家和三皇子做了嫁衣?固安縣主在草原上沉浮十載方終凱旋,他曲家執掌西陲軍可沒少給這位縣主下絆子!」
什麼意思?
含釧想開口問,卻見自那處營地走來一位短打勁裝、身量頎長的女子。
那女子右手執劍,左手背馬鞭,脊背挺直得就像一塊鋼板,下頜微方,膚容偏向燒得微焦的鍋巴,容色不算美,看起來約莫三十,不算年輕了,一雙眼卻亮得像天際盡處的星辰,扭過頭那雙熠熠生輝的眼睛便落在了含釧與左三娘身上。
含釧臉上一紅,有點像和同窗說小話,結果被鄭姑姑當場抓包的場景。
左三娘拽住含釧屈膝行禮,「給縣主問安!」
含釧趕忙斂眉,「給縣主問安。」
固安縣主把馬鞭交到身側的女使手中,展顏一笑,顯得開闊大氣,「是左尚書家的三娘和曹...廣進伯家的妹妹吧?」
聲音也很大氣,嗯...甚至聽起來有些嘶啞。
許是在草原上需大聲喊著說話的緣故吧?
含釧從心底里對固安縣主是很敬佩的,先皇無能,和當時北疆最鼎盛的西瓊部落定下契約,西瓊部落向大魏上貢十年,大魏便和親宗室女,帶去北疆最為匱乏的藥材、粗鹽和各類工具——把女人和藥材、粗鹽相提並論,和親的本質就是犧牲女人,保全這群無能男人的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