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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39:40 作者: 董無淵
    茶是慰藉清亮的柑橘茶,茶味兒淡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柑橘榨汁兒的酸甜清香被冰塊一澎,激發開來。

    左三娘喝了一口,一路過來惹起的暑氣倒是解了許多,滿足地又喝了一口,看含釧的臉被清理得差不多了,露出了白皙透亮的皮膚,咂了咂舌,「聽齊歡說,你見天去騎馬,怎麼人還白了?」

    能不白嗎!

    今兒個泡牛乳,明兒個糊珍珠粉,再擱幾日拿綠油油黏糊糊的海藻膏糊全身,配上在鄭姑姑指點下水芳那手輕重適宜的手法和抑揚頓挫的語調,倒真是有點想睡覺...

    嗯,不僅想睡覺,確實也更白了。

    不是那種浮於表面的白,是那種從肌膚骨頭裡透出來的白淨和光。

    面頰也更緊緻了,這把年歲本就怎樣都好看,如今每天這麼一拾掇,顯得人精神頭很好,氣度也顯得更豁達。

    跟夢裡那個唯唯諾諾、易怕易怯的自己,簡直是兩個人。

    錢,真是人的底氣。

    好日子,也是。

    含釧眨了眨眼睛,誠摯地邀請左三娘躺著一道做做玫瑰泥糊面。

    趁左三娘猶豫的片刻,小雙兒大力出奇蹟,一人扛起一把涼蓆榻擺在左三娘身邊,又利落地打了盆溫水,雖然她也不知道是啥,但依樣畫葫蘆拿了四五個瓶瓶罐罐過來,示意左三娘躺下。

    行吧。

    既然如此熱情...

    左三娘懷著遲疑的心情躺下了,誰知水芳一上手,便舒服得快睡過去了!

    這該死的有錢人!

    左三娘眯著眼享受水芳先拿海藻泥潔面,再用柔弱無骨的小手提拉著下頜角和眼尾,感受著有錢人的快樂——他們家也不能叫沒錢,在老家、京城還是有那麼幾大塊兒地的,世代官宦清流,鋪子、宅子、銀子都不算缺乏...可官宦清流不講究享受,特別是在如今爺爺的家風家訓下,子孫後代男要束髮讀書,女要麻布針黹,要勤儉持家、不可放縱奢靡...

    和巨富、又沒什麼規矩的曹家,這享受程度還是不能比,不能比的...

    左三娘舒服得眯眯眼,靠著尚存的理智記起了今日前來的來意,「你怎麼嫁給秦王了?前幾日那隊人馬剛進京,就聽說你們家接了聖旨,把你嫁作秦王正妃。齊歡嚇得差人來問我,說是她家張三郎在家裡大喊『被矇騙了!被矇騙了!』,被氣得不想吃飯...」

    「不知道的,還以為張三郎要麼喜歡你,要麼喜歡秦王。」

    含釧一下子笑起來,有點理解張三郎的感受——

    三個常常一起玩的人,其中兩個偷偷摸摸暗度陳倉,另一個啥也不知道...

    倒是確實有種被矇騙的感受?

    左三娘聽含釧一聲輕笑,眯著眼等水芳給她上珍珠粉,半側了頭問道,「咋回事兒?沒聽說禮部把你的名字加在秦王妃候選人里呀?怎麼就一下子賜婚了?一點兒風聲都沒留?」

    這讓含釧怎麼說?

    含釧拿乾淨麻巾抹了把臉,鼻尖一下縈繞著甜甜蜜蜜的玫瑰香氣,小姑娘埋頭笑得有些靦腆,「秦王自己向聖人求的...去北疆前,哦不對,我還沒被家裡找到,還在開食肆的時候,他就同聖人說了...」

    左三娘猛地瞪大眼睛!

    糊糊狀的珍珠粉一下子沾上了睫毛!

    水芳忍下了一聲驚呼。

    「你說什麼!」

    左三娘猛地坐起身來,一個眼睛眯著,一個眼睛瞪大,看上去有點滑稽,「你說,在你還不是曹家姑娘,還在開食肆的時候,秦王就向聖人求娶你了!?那...那...那...」

    左三娘坐直了身子,伸手摸到茶盅,喝了一口涼茶,冰沁沁到心窩窩上,歪了腦袋自言自語,「想想也是...你的食肆就開在東堂子胡同,秦王府就在隔壁的隔壁,中間就隔了曹家宅邸...秦王出宮沒事兒到你食肆里吃吃飯、打打照面...你相貌這樣美,性子也敦厚溫馴,廚藝又好,待人更好,不喜歡你喜歡誰去?」

    左三娘靠自己腦補了一出才子佳人的折子戲,身形往後一靠,笑得有點猥瑣,「你甭說,秦王那廝倒有點眼力見兒——」

    要是沒眼力,又怎麼會這麼早就把含釧給定下來了呢!

    第三百七十六章 珍珠粉

    左三娘聳著肩,笑得「嘿嘿嘿」。

    含釧敬而遠之地看著她,心裡「呸呸呸」。

    她幹嘛說呀!

    老左那猥瑣樣兒,她也不是沒見過!

    喝酒的時候,恨不得拿壇灌!

    整個一神奇的姑娘!

    左三娘臉上還糊著珍珠粉,托她四處搖擺的福,那珍珠粉在臉上搖搖欲墜,水芳趕忙捧著手去接,生怕落到左三娘衣裳上了。

    場面一度很尷尬。

    左三娘想了想,甭說!秦王的事跡,她還真知道幾分!忙探過身,問含釧,「...秦王那廝為人之板正!去前年,他被放在戶部磨鍊,正好在我爺爺部下,甭提了!那大半年,我硬生生地就沒看見我爺爺笑過!家裡人問他咋回事兒,你猜他怎麼說?」

    含釧搖搖頭,她真不知道,那時候她和徐慨還不熟呢!

    「我爺爺說,他有時候看到秦王那張臉和那雙眼睛,有點想就此致仕了。」

    含釧失笑啞然,「為什麼呀?」

    左三娘搖頭晃腦,回想爺爺的原話,「...那位冷麵閻王一來戶部,啥事兒不干,先核移交到他手裡的帳本子,一個銅板都不能少,若帳目有出入,便找爺爺的副手盧尚書要票據、要文書、要流程、要簽字畫押...若是盧尚書拿不出票據和單子,那冷麵閻王便找我爺爺要單子,不僅要單子,還要我爺爺在錯帳上摁手印認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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