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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39:40 作者: 董無淵
含釧輕輕合眼,「提前一天接到曹五的家書?他主導了這次沉鹽事件與翻車...」
余氏趕忙搖頭,「不不不!五爺絕對沒有操縱沉鹽事件!你信我!你且信我!沉鹽事件太大了!幾乎將漕幫十年內的收益全都要賠進去!五爺姓曹,他滿心都是曹家的利益!又如何能設計這樣大的一出局,讓漕幫陷入岌岌可危的境地呢!」
余氏慌忙再道,「更何況!你哥哥和老太太是多麼精明的人!如果五爺在沉鹽事件中留下了半分蛛絲馬跡,我們一家人如何還活得到現在!」
含釧抬了抬下頜,笑了笑,「既然小叔叔不是沉鹽事件的主導者,那便是翻車的主導者了?沉鹽事件的主導者另有其人,翻車卻與小叔叔脫不了干係——否則他不會提前給你來信...說吧!沉鹽事件的主導者是誰?不是曹家人吧?」
若是曹家人,薛老夫人與曹醒,不至於這麼久,還查不出來。
余氏再一瑟縮。
含釧知道自己說對了,眸光緊緊注視著她。
余氏低下頭,「...我問過五爺,五爺...五爺每次都顧左右而言他...從沒正面清楚地回答過我這個問題...沉鹽是朝廷要的,就算是江淮其他的漕運碼頭嫉妒天下漕幫的勢頭,也不敢打官鹽的主意——漕幫再匪再痞再大膽,民不與官斗,又怎會拿官鹽來做文章?若是被查到,是要誅九族的!」
「五爺只說過一句話...那批官鹽是朝廷運送到京城,充作北疆西陲軍糧草物資的...只有買鹽的東家,有膽子動這批官鹽...」
含釧腳下一軟。
買鹽的東家...
誰買的鹽?
是朝廷...
是朝廷買給北疆西陲軍的軍備...
第三百四十九章 蘿蔔酥餅(下)
官家買的鹽,只有官家能動...
朝廷的東西,只有朝廷能打劫...
這批沉鹽給曹家造成了巨大的損失...曹家掏空了家底,百萬兩白銀,全都賠償給了國庫...
含釧腳下一軟,差點沒站穩。
沉鹽事件,所以是朝廷自導自演的一場戲嗎!?
是嗎!
含釧腦海中浮現出那個風度翩翩又儒雅沉穩的當今聖人的身影。
是朝廷為了緩解北疆之急,借沉鹽事件,企圖將曹家掏空,充盈國庫嗎?
含釧胸口再現劇烈的疼痛,心尖尖像是被人緊緊攥住又一把鬆開丟棄,一口氣急促地衝上天靈蓋,險些憋悶在胸膛,叫她一下背過去。
含釧的神情在燈下晦澀不明。
余氏腰間的熱流與腦袋的眩暈越發強烈。
她急促而慌張地向下說,「...你那三個問題,我挨個兒回答你...」
「沉鹽事件,五爺真真切切什麼都不知道啊!」
「翻車事件,五爺...五爺或許是個幫凶...可五爺只是漕幫小小的一個管事,面對朝廷面對官府,他又能做什麼呢!?他除了聽話,又能做什麼!?」
第三個問題是什麼來著?
「第三,曹家,還有其他人捲入沉鹽事件嗎?」
余氏眼前陡然浮現出那些曾經欺負過她、侮辱過她、嘲諷過她的人的身影。
「曹家,沒有幾個好人!」
余氏哭泣道,「他們捧高踩低!他們見利忘義!他們心裡只有錢,只尊敬有錢有勢的人!對我們這樣出身不高又沒有銀子的人,壓根沒有放在眼裡過!我們這個樣子!我們對月娘恩將仇報,罪該萬死,可我們為什麼要這樣!為什麼要這樣!?你想過嗎!」
「我才嫁進來,五爺只是碼頭上小小的記貨送貨的...我雖是老太太親自定下的親事,可誰都瞧不起我們!」
「他們罵我窮酸秀才的種,問我一個字值多少銀子...」
「後來我生了含寶,他們說我想錢想瘋了,生一個丫頭片子,也配叫寶?」
余氏仰著頭哭,「無論是窮是富,我都將我的女兒視若珍寶,我到底哪裡錯了?」
「無論我做什麼都是錯,無論我說什麼都是窮酸...你母親看不過味,又見五爺做事踏實沉穩,便將五爺提拔作碼頭管事,將我與含寶帶在身邊...從此以後,那些嘲諷我的人,譏笑五爺的人,見到我只敢笑,他們只敢笑了!」
「權力和錢...權力和錢是多麼美妙的東西呀...」
余氏神態里露出了幾分悵然,「小時父親教導我,貧寒苦樂,順遂安穩..可當我嫁進曹家的那一刻,貧寒就是卑賤,權勢就是順遂,窮酸就是苦,利益就是樂...什麼都變了...都變了...」
人不患寡,而患不均。
縱然她與五爺,安貧樂道,無所求。
可曹家那些眼高於頂的人,總是見他們壓到泥里、摁到水裡,死命踐踏!
她想活得更好,不是為了她自己啊!
是為了堵住那些賤人的嘴啊!
余氏猛然抬頭,眼中迸發出的精光,「他們全都是幫凶!錢也是幫凶!若不是求財求進,若不是受夠了旁人的欺凌,五爺如何會做出此等滅絕人性的事情!含釧!你若要為你父母報仇,你把他們也都殺了!都殺了吧!」
含釧悲憫地看著余氏,隔了許久才輕輕搖了搖頭,端起燭台,轉身而去。
含釧走到門廊前,停住了腳步,半側過身,輕聲道:
「錢,在好人手裡,可賑災濟貧,可興盛運道,可治國安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