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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39:40 作者: 董無淵
含釧把嘴角扯到最大,福至心靈般掃了掃灶台——還有根萊蕪南腸和一小盆瀝米飯。
「還沒吃飯呢吧!餓了沒?剛下朝?哎呀!也別太拼了,你看看你哦,都瘦了好多了..」含釧看著徐慨日漸圓潤的下巴,臉部紅心不跳地扯謊,「下巴頦都窄了!這才幾天呀!三天吧?你夜裡餓了,照舊來『時鮮』吃宵夜呀!要不我給你炒一份萊蕪南腸小炒飯?配個豆芽雜蔬湯吧?」
含釧絮絮叨叨的,低頭撂袖子,跟著就起了熱油鍋。
徐慨臉色稍稍好些,神色複雜地看著含釧。
這小沒良心的...
這麼大的事兒,一點口風都不給漏。
能理解認親牽扯著搬家、安頓、祭祀上香...甚至還面臨著處理曹家內部事宜、直面失蹤事宜的窘境...
忙歸忙,就一點兒沒想到他?
那位帳房的嬤嬤第二天就去鐵獅子胡同找了這丫頭的師傅,說道了此事。
他呢?
他在家愣生生地等了兩天,昨兒個是的確等不住了,傍晚跑到「時鮮」來守株待兔,結果兔子沒逮到,他倒是吃了好幾盤拉提為可憐他,特意製作的甜杏薄脆...
為何他知道拉提是因為可憐他,才做的薄脆小點?
因為其他桌都沒有。
因為拉提來上菜的時候,眼神里有藏不住的憐惜。
這丫頭,是做什麼事兒,一點兒沒想到他。
不僅壞事想不到,好事也想不到。
這習慣剛剛糾正過來三分,被曹家這麼一打岔,一下子又打回了原型。
徐慨心頭悶沉,聲音壓了壓,「別忙活了。」
抬頭看了眼含釧。
氣色看上去還行,也沒瘦,也沒見眉眼中有鬱氣。
還行,應當還挺舒心的。
不過想一想也是,曹家鋪了萬兩白銀找這個姑娘,如今機緣巧合之下終於找到了,怎能不偏疼?
猜是這麼猜測,可心裡仍有些不放心。
「曹家怎麼樣?」徐慨言簡意賅。
含釧低頭想了想,抿唇笑,「挺好的。」不由自主地笑起來,「祖母和善,哥哥暖心,家中人口不多,處事簡單。」想起那兩個牌位,含釧眼神暗了暗,「...只是父親與母親在十年前墜崖身亡,我頭上那個疤就是馬車跌落山崖時磕到石頭造成的...記不住之前的事,恐怕也是磕到頭的結果...」
徐慨伸手摸了摸含釧的頭,聲音逐漸柔和起來,「我找來找去,尋來尋去,卻沒想到你的親人,原就在咱們隔壁。」
含釧拿圍兜子擦了擦手,也笑起來,「誰說不是呢?翻來覆去地找,還去山東找也沒有一丁點線索。」突然想起什麼來,「我見到當初簽字畫押把我賣到宮裡的那對夫婦了!上次他們受了刑遭了罪,心裡絕對不對,連夜逃到了雍州。哥哥一個晚上便把那兩人捉了回來,拷問了許久,剁了...」
含釧止住了話頭,剁手這種血腥事兒,就不用給徐慨說了吧...
免得徐慨認為曹醒是帶著漕幫惡習、殺人不眨眼的盲流子。
含釧話鋒一轉,語氣真誠,「這幾日著實是太忙了,忘記同你說了。往後我有任何事,都一定記得跟你匯報。」
約莫是小姑娘認錯的態度太過真誠,徐慨難得地笑出聲,終於捨得搬了兩個竹凳子,和含釧面對面地坐在灶台邊上。
灶上的火還沒熄,火苗子忽明忽暗,傳出一股好聞的柴火香。
火光旁的小姑娘,眼神里藏著水,清清澈澈的,半點雜質都沒有。
徐慨為何喜歡含釧?
他問過自己很多次這個問題。
後來看到含釧那雙狹長上挑的眼睛,他有些明白了。
從掖庭出來里廝殺出來的姑娘,很少很少會有人眼神如此澄澈,心境如此乾淨真誠。
真誠地做事,真誠地做人,就像她手下制出的菜品,真真切切地,不摻雜一絲水分。
這樣真、這樣純的一個姑娘,竟是曹家人?
就像一窩狼崽子裡生出了一隻白兔子,一大簇劍竹里生出一支脆生生、白嫩嫩的小竹筍。
徐慨一邊搖頭,一邊無可奈何地笑起來。
當真是世事弄人,造化弄人。
「你笑什麼呢?」含釧伸出手烤火。
徐慨先是搖頭,後來想了想,仰頭輕聲道,「你...了解曹家嗎?」
含釧愣了一愣,
徐慨換了種說法,「你了解曹醒多深?」
說起一直很推崇喜歡的曹醒,含釧彎了眉眼,「哥哥很好,性情平和溫柔,常年掛著笑,幾乎不大聲斥責或是色厲內荏。相貌也好,你看出來了嗎?我同哥哥有五六分的相似,特別是嘴邊的梨渦!我的在左邊,哥哥的在右邊,我們笑的時候才會出現!」
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
徐慨知道她一直有多嚮往家,與家人。
徐慨點了點頭,沒反駁,側頭想了想,輕咳一聲道,「曹醒其人,為人滴水不漏,在京中八面玲瓏曹公子的美譽。來北京城裡不過短短半年,便將京畿漕運使司經營得有聲有色。如今的漕運使司年愈六十,家中老妻一直想回鄉落葉歸根,眾人皆猜測,曹醒將會是下一個京畿漕運使司的三品大員。對了,曹醒幾歲來著?」
含釧不假思索答道,「還未到二十四。」
徐慨眼風掃了眼含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