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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39:40 作者: 董無淵
「您還知道回來呀!」
聲音充斥著對負心郎的控訴。
含釧一下子笑出聲。
這話兒可太熟悉了。
先前在寬街擺攤兒,後來買了宅子搬到「時鮮」來,那張三郎就掐著別人家的玉面尖控訴過她。
含釧彈了彈小雙兒的額頭,笑起來,「這我家,我不回來,我去哪兒呢?」再一環視,得嘞,連帶著鍾嬤嬤都眼睛紅紅的,拉提悶著頭不知道在想個啥,崔二憂心忡忡地蹲在櫃檯旁邊,倒是阿蟬喜不自勝,勾起了唇角遙遙地看著含釧。
含釧心頭感動。
都以為她認了家人,不要「時鮮」了...
這哪兒能?
「時鮮」是她一手辦起來的,從選宅子、裝潢、定菜式、訛張三郎銀子,直到做到如今在北京城有了一席之地...就像她的孩子一樣,誰會丟棄自己的孩子呢?
含釧揚起手拍了拍,在空蕩蕩的廳堂里響起「啪啪」兩聲響亮的巴掌聲,含釧帶著笑意朗聲開了口,「大傢伙的,可千萬別擔心!『時鮮』和『時甜』都不可能關,兩處都是家,我既是『時鮮』的老闆娘,也是曹家的姑娘。兩邊一牆之隔,若累了,我就在『時鮮』歇下,若時辰還早,我便陪著老夫人在隔壁歇,一切照舊!」
鍾嬤嬤輕聲問,「曹家...你祖母也肯?」
開食肆,是正經行當,可說到底,也是拋頭露面的。
不說別的,凡事家中有姑娘的人家,只要不是被生活逼到了角落,是不願意自家姑娘出來開店的。
更甭提曹家了。
誰能想得到釧兒是天下漕幫的大小姐?
漕幫是啥?
平常百姓不知道,可朝堂上的人、宮裡的人,誰不知道?
京城,十粒米,有八粒都是坐漕幫的船來的,只要有碼頭的地方就有漕運,只要有漕運的地方就有漕幫,人脈力量之廣,財富背景之深...非常人不可得知。
那位曹公子入京為官,初來乍到之時,是誰來接的風?
京兆尹的頭兒,帶著京兆尹一幫兄弟,宴請的京畿漕運使司!
也就是兩個三品官兒,為那位曹公子現了身。
京城官兒多,不有這麼句話嗎?一塊牌匾砸下來,十個人有三個三品官、兩個勳爵、四個和宮裡的貴人沾親帶故....
京城的三品官雖不值錢,可京兆府尹與京畿漕運使是值錢的,一個是北京城、皇城根下的地方官,一個是朝廷派出、象徵著天家顏面「管束」漕幫的老大哥,這兩都是實權官吏,放在任何地方都是被人捧著的主兒。
這兩位主兒,共賀曹公子入京,此事算不算大?曹公子的身份算不算顯赫?
這麼顯赫的曹家是自家小釧兒的家...這麼顯赫的曹公子是自家小釧兒的哥哥...
鍾嬤嬤才知道這事情時,有些愣。可愣了一會兒也就釋然了——初見含釧,在縈裊的水霧氣中腰杆挺得筆直,通身的靈氣與豁然就不像個掖庭里的女使。
這樣的出身,倒也配得起釧兒。
鍾嬤嬤想得更遠點。
曹家的姑娘,配四皇子徐慨,從身份來說,也不是什麼阻礙了。
只是,到底是憑空飛來的家人,究竟對含釧好不好,還得再看看。
多的是大家大族,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鍾嬤嬤的擔心不無道理,遲疑著委婉地添了兩句,「曹家勢大,你在外面的產業,恐怕在曹家看來只是九牛一毛,壓根不入眼。到底是人家家裡的姑娘,凡事要多為曹家想想。那位老夫人瞧上去是個心善手軟的,你可千萬別因為『時鮮』跟她擰著來。」
含釧笑了笑,點頭道,「祖母說好的,都隨我。」又莞爾笑道,「曹家勢力再大,說白了,漕運碼頭上起家的手段能有多好看?血雨腥風的,姑娘經營這兩小小食肆,在他們眼裡壓根不是事兒。」
也是。
曹家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
鍾嬤嬤想了想,點了點頭。
小雙兒還在抽泣。
含釧摸了摸小雙兒腦頂門,看向阿蟬,輕聲問,「...拉提與崔二輕易帶不進宅子,鍾嬤嬤來去自由,你們卻是能跟在我身邊的,你們想不想一直跟著我?」
阿蟬沒什麼猶豫地就點了頭。
小雙兒想了想,惡狠狠地點頭。
含釧明朗地笑起來。
「...曹家有湖...」小雙兒鼻頭紅紅地抽泣,「那夏天,我能去划船嗎?」
含釧:...
行吧。
果然是高估了自己在小胖雙心中的地位——還是湖,比較重要。
說搬,其實沒啥好搬的。
薛老夫人將木蘿軒都裝扮妥當了,連衣裳都用不著多帶,基本是「時鮮」備上一套,曹府備上一套,說搬含釧只是將小雙兒常用的東西,自己喜歡的一些刀、菜板,一直帶著的小刻刀搬過去了——統共沒裝滿一個箱子。
上灶掌勺,含釧本也逐步將大勺交給了拉提,再加上白爺爺常在,其實含釧在與不在,意義不大。
她只需要瞧一瞧菜譜、定一定菜式,遇上新鮮食材或是手癢了,便上灶做兩頓。
總是要調整的,一點一點地放手讓他們去做。
含釧羨慕別人有家人,已經很久了,久到過了兩輩子。
白爺爺是家人,鍾嬤嬤是家人,胖雙、拉提和崔二,還有阿蟬都是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