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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06:39:40 作者: 董無淵
鳳鳴胡同...
怎麼說呢?
鐵獅子胡同距離皇城,不過一碗湯的腳程,從白爺爺家裡端上一晚上到皇城大門,湯沒涼。
鳳鳴胡同距離皇城,就是數十個數,十、九、八....三二一,皇城大門到了。
且許多任國舅爺的府邸都在鳳鳴胡同,原先這條胡同名叫一筒胡同,後來因出了太多皇后,才改名叫鳳鳴胡同。
那地界兒,是不會有錢就買得到的。
沒看到秦王爺堂堂龍子鳳孫,也還住在東堂子胡同嗎?
不過薛老夫人口中的紮根兒,含釧倒是能理解。
時人刻在骨子裡的愛買地置業是揮不去的,總得在這兒買兩塊地,買幾處宅子才能真正對這地方產生歸屬感,否則無論混得再好,也覺得自己不過是位過客罷了。
薛老夫人一邊說著規劃,一邊把含釧往內院帶。
說實話,含釧已經找不到路了。
七繞八繞的,穿過重疊飛揚的檐角,薛老夫人站定在一處重新漆過的院落前,院落上掛著個牌匾「木蘿軒」。
薛老夫人抬頭看那塊匾,神情變得很溫柔,抿唇笑了笑對含釧道,「你母親生前最喜歡的便是木蘿花,盛開時紅得像火一樣,層層疊疊地重在一起,你母親說像好幾十層口脂紙紮成的花兒,高高地墜在枝頭上,看上去特別有趣。」
含釧伸手握住薛老夫人的手。
薛老夫人展眉釋然笑道,「不說這些了。你母親與父親的牌位就設在木蘿軒的後面,咱們先去燒香再進去看宅子,好嗎?」
含釧重重點了點頭,繞過院落,一個小小的小祠堂出現在眼前。
祠堂里最跟前,放著兩個牌位。
一個寫著「曹十月」,一個寫著「賀華生」。
第二百五十六章 溫面(中)
不知為何,含釧看到這兩個牌位,心頭大慟。
牌位前,一隻蒲團布面磨起了球團,顏色泛舊。
薛老夫人神色悲傷,「你哥哥每每有心事時,就願意來小祠堂跪著,既不說話也不抬頭...」薛老夫人推了含釧一把,「去給你爹娘燒柱香吧。」
含釧身形下意識向前傾,雙膝跪地,身旁的婆子遞上三炷香。
含釧鄭重地磕頭上香,一抬頭看到昏暗油燈下立在最前面的那兩個牌位,是用上好的木頭、上好的漆由上好的匠人製成的,牌位有些年歲了,看得出是常常被擦拭的。
含釧跪在蒲團上輕輕抿了抿唇,好似透過這兩方輕飄飄的木牌看到了想像中的父母。
含釧歪了歪頭,小祠堂香的味道濃重柔和,嗅著叫人有些傷心也難得平靜。
也不知跪了多久,薛老夫人輕輕摸了摸含釧的後腦勺,「起來吧,咱們去瞧瞧你的院子。」
木蘿軒葳蕤蔥蘢,在這正月間都滿園子的綠意,三幢檐角飛起的閣樓依次排列,都是坐北朝南的朝向,正堂左右兩側是精緻小巧的堂屋。
薛老夫人牽著含釧,「...臥房是這兒,床特意尋了應季千支梅黃花木床板,等到了春天,咱們就換成桃花兒的樣式,好看著呢...梳洗上妝的小間光線最好,梳妝檯正對著南邊,借著光好敷面描眉...這處便是書房...」
嚯!
書房好大一張床榻!
難不成已經知道她一看書便犯困的習性了?
含釧心虛地低了低頭。
曹同知這樣富貴人家出身的公子哥兒,尚且有這個上進,去考了舉人...曹家必定是願意後代子孫讀書、有學問的...
薛老夫人噙著笑意,「你娘親不愛念書,手上一拿起書便困得不行,往前她的書房裡也有支了這麼一張大大的床榻。若是看書困了,倒頭便睡吧。」
含釧:....
得嘞,這習性純屬遺傳。
她應當是曹家的姑娘,沒跑了。
轉悠完院子,薛老夫人精神充沛地帶著含釧又轉了轉其他的院落——曹家人口少,加上曹同知、薛老夫人,連同隔房的嬸娘與堂姐,便沒人在這處宅子裡住著了。
「...你爺爺只有月娘一個女兒。」
晌午時分,含釧與薛老夫人用過午膳,薛老夫人遞給含釧一盞牛乳官燕,再配上幾碟做得漂漂亮亮的酥餅糕點,算是晌午茶飲,背對著陽光坐在八仙桌前,聲音和緩,同含釧細細說道曹家諸事,「月娘性子強,身為姑娘,卻將漕運碼頭和家裡的庶務生意打理得很不錯,在男人堆里便也不輸底氣,是很得用的...得用是得用,脾性卻也被我們養得嬌,實在不捨得將唯一的姑娘嫁出去,她爹,也就是你爺爺便起了心思招贅。」
薛老夫人抿了抿唇,說起早逝的女兒與女婿,老太太有些不落忍,悶了一會兒才又開了口,「你爹也是蘇州人,是位很有名聲很和善的讀書人,十五歲中了秀才,本想繼續讀下去,卻奈何家中老父一場病,賣了田又賣地,最後應到曹家來作帳房,作著作著,你爺爺便覺這後生不錯,做主成了這樁親事。」
果然是入贅的。
否則她怎么姓賀,曹同知姓曹呢?
必定是曹同知是與母親姓,她隨了父親的姓。
含釧吃了口酥餅糕點,微微蹙了眉。
薛老夫人再道,「雖是入贅,可家裡從未拿喬過,總是姑爺姑爺地喚,我與你爺爺也將你爹看作是家中的兒子,供養著他繼續讀書。既是招了入贅的夫婿,月娘便可順理成章地接手你爺爺的漕幫,她聰明膽子大,做生意很靈氣,將漕幫整治得服服帖帖,甚至接連拿下了京杭運河上官鹽、煤礦、軍火的販運。你爹呢,便在家讀書,卯足勁頭要考舉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