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頁
2023-09-30 06:39:40 作者: 董無淵
含釧手一松,張氏一個趔趄向前撲去,臘腸嘴眼疾手快接住了她。
含釧緊緊抿唇,目光清明地看向張氏,「你打我一耳光,我不會還手,正如狗咬我一口,我不會咬回去。今日的話,我說得便做得,你盡可以回去如數告訴長輩——廳堂里都是見證者,若我因此遭了不測,自有人上京兆尹敲冤鼓,與你張家魚死網破。
含釧聲音壓得低低的,手上力道不減,「你若懂事,大家便都當今日之事不復存在,你沒來過,我也什麼話都沒說過,你雖去了一門親事,可難保沒有更好的親事在後頭?回去好好地做你張家大小姐,甭想著怨天尤人,尋人晦氣,你的氣運也能慢慢好起來。」
含釧說的,這是大白話、真心話了。
她若遭了難,必定是張家出的手,到時候大傢伙就官衙見,誰也別想好過。
若張家就此罷手,那就誰也沒招誰,依舊井水不犯河水,誰也不認識誰,誰也沒得罪誰,今兒這一巴掌就算她白挨。
處理事情,不衝動,肯吃虧,還知打蛇七寸...
影壁後的身影,其中一人手背在身後,揚了揚頭,看含釧的目光帶了幾分欣賞。
張氏捂著胳膊,看含釧的眼神幾多怨懟和恨意,扔下一句,「還不走!」便帶著這幾個沒腦子的小娘子氣勢洶洶地往外衝去。
張氏一走,含釧身形一頹,捂住左臉就近滑到了杌凳上。
這都是什麼事兒呀...
第二百三十五章 薺菜黃魚卷(下)
這都什麼事兒?
這個念頭,也閃現在影壁後身影的腦海中。
影壁後,靜靜站立的那兩個人,一個在左,一個在右。
左側那人不著痕跡地向前邁步,手下意識地拂上面須,透過磚瓦砌成的影壁鏤空縫隙,眼看小姑娘不復先前凌厲的氣勢,頹唐地接過一個老阿嬤遞過來的冰袋子捂住發紅髮腫的左臉,緊跟著熟門熟路就癱坐在櫃檯後,一手捂住冰袋子,一手去夠櫃檯里的東西,艱難地摸來摸去,終於摸出一小袋果乾。
果乾?
影壁之後,那人有些不可置信。
剛挨了揍,還有心思吃果乾?
那人眼神望向右側那人。
右側那人攤攤手,一張圓臉笑呵呵。
影壁後的這場官司,含釧啥也不知道。天色剛黑,徐慨便過來了,直奔灶屋,將含釧身子扭過來,埋下頭仔仔細細看了一遍,看到小姑娘臉上紅腫著,還浮了一隻掌印,甚至有兩三道指甲劃出的血痕,如今還殷紅新鮮。
徐慨沒說話,手卻緊緊捏成一個拳。
「沒事兒。」含釧滿不在乎地揮了揮大鍋勺,「她也沒討著好,我險些沒把她胳膊給卸了!」
徐慨嘴唇抿得緊緊的。
含釧把徐慨推開,揮揮手,「君子遠庖廚,你站遠點,擋著我炒菜了。」
一大勺子鍋燴魚肚,滿滿都是彈滑爽脆的魚肚、鮮香清新的玉蘭片、顏色鮮艷的豌豆粒兒。
徐慨悶著,側身讓開。
含釧利落裝盤,拿圍兜子將灑在白釉瓷盤邊緣上的湯汁擦乾淨,搖了搖鈴鐺,沒一會兒就看到小胖雙藕節樣肥美的胳膊伸了進來。
「昨天你急詔入宮,可是有要緊事?」
「張氏今天來,還做什麼了?」
兩個人異口同聲。
含釧默了默,伸手做了個讓的姿勢讓徐慨先問。
徐慨上前一步,貼著灶台站,又不敢離含釧太近,怕耽誤了大廚顛勺,「張氏今兒來,還說什麼?做什麼了?跟著她來的,還有誰?她們對你作甚了沒?除了...」徐慨看含釧臉上的紅印子,語聲急切,「打你哪兒了?臉上?身上呢?還動你哪兒了?!」
含釧低頭切黃魚肉,切成一寸長、半分粗的絲,肥瘦相間的五花切成綠豆芽似的細絲,又相繼處理好荸薺、蔥姜後攪勻做成餡,緊跟著將油皮半張切去硬邊,放在菜墩上,將餡的一半倒在油皮上理成長條,捲起成指頭粗的長卷,另將雞蛋清半個和團粉攪成細糊,將卷好的黃魚卷邊上抹上細糊。
含釧做菜的時候,沒法子一心二用。
徐慨問出口後,便等在灶台邊。
含釧將鐵鍋涮洗乾淨,「咕咕咕」倒入寬油燒熱,將黃魚卷蘸上面糊放入炸透,炸成金黃色即可。
崔二拿黃瓜雕了幾支竹子,含釧將黃魚卷摞成小山放在旁邊,搖鈴,檔口又出現了一隻藕節式樣的胖胳膊。
做完這道菜,含釧洗淨了手,順勢在圍兜上擦了擦,回答徐慨的問題,「說我詛咒她,說我是小騷浪蹄子,說要搜查我的食肆,看我扎她小人兒沒。跟著她來的,有個小娘子長著一張香腸嘴,看上去還蠻好吃的,其他幾個臉上的粉比我做饅頭的白面還多,壓根看不清五官。」
「倒是沒對我作甚,就在廳堂里喧喧鬧鬧的,衝進來就給了我一巴掌,還想打我,就被我制住了。」
含釧說得風輕雲淡,想了想,又添了一句,「後來,我拿富康大長公主威脅張氏,張氏就帶著同夥跑了。」
衝進來就給了一巴掌!
徐慨深吸一口氣,在聽含釧後話,蹙眉道,「拿富康大長公主威脅張氏?」
含釧點點頭,「富康大長公主和張家這幾年才有了些許喘息機會,聖人也漸漸忘記先頭富康大長公主插手廟堂的所作所為,願意給張家起勢的機會了。若因為她張氏無法無天,叫北京城的老人兒又想起那幾年富康大長公主居功自傲,又仗著是聖人長輩在京城作威作福的行徑,對張家對她,都不甚好事兒。」